木姜倒不嫌弃谢三郎的差事不正经,天底下的差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哪个不是为了银子,求个安饱,谋个富贵,谢三郎会斗鸡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只要有人看不下去了,千里迢迢带了护卫从长安城里赶了过来。
院外站着风尘仆仆的赶路人,院内小两口吃着院子里的菜好不逍遥快活。
皇帝的掌心握了又握,最终扣上木门上的木门的铜环。
谢三郎替木姜又盛了碗饭,顺便将烧茄子上的蒜蓉摘干净了才放到她的碗里。
听到敲门声,谢三郎皱着眉,疑惑道:“谁啊?我们在扬州城既无亲眷又无朋友的。”
木姜摸着肚子,看着院子外扑腾起的灰尘,倒是猜到了来人。
院外人的敲门声更甚,谢三郎将插梢卸了,一拉开门,便僵硬了身子。
虽然事情很复杂,但在木姜的反复解释中,谢三郎终究明白了,现在朝堂里坐的皇帝可是他的岳老子!
啊!岳老子啊!你为何瞪着铜铃大的眼!
谢三郎张嘴,准备叫声岳父,却在他狠恶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有些怂的缩了缩脖子,可又想着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家之主,老婆孩子都看着呢,岂能像个软柿子一样没个作为?于是麻溜的笑着招呼:“岳父,您来了,木姜在院子里坐着呢!”
皇帝瞪他,一丁点儿好脸色都没有,任谁的女儿跟了声名狼藉的穷小子跑了,岳父肯定饶不了他,何况他是皇帝?
他大脚迈进院子里,木姜抬头,望着他笑:“您来了,前些日子我还梦见您呢!”
皇帝的心兀的变得很柔软,她肚子虽然大,可脸上的气色不错,这倒是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
可一看见桌子上放的粗茶淡饭,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转身,捏着谢三郎的衣领:“我女儿怀孕,你就给她吃这个?”
谢三郎左手正拎了凳子来,给他疲软的岳父以安置,哪成想落在一向容易把人想坏的皇帝眼里,倒是像个拖了凳子要砸看到女儿困境悲愤不已丈人的混账!
“你,你还想打我?”皇帝激动地口水都喷了出来。
谢三郎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此吧,他手一松,凳子落在地上,双手举得高高:“岳父,岳老子,我哪敢这么做啊,我冤的很。”
木姜不帮不依,站在那摸着肚子笑,对皇帝道:“您快别吓他了,如今我怀孕把他累得白里夜里都睡不好,他神经崩的紧着呢,你这样一吓,当心他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皇帝脸色好了会儿,坐在瞪着上,吹着胡子:“瞧着出息,还是我女婿呢!”
丑女婿终归见岳老子,见他承认自己,谢三郎指了指院子角落里散养的鸡鸭,解释道:“这些东西都喂在那,只要木姜想吃随便杀,木姜她不舒服,一吃荤腥就吐。”
这话听得皇帝又来了气,“那你就给她吃这些,这些。”皇帝看了眼菜盘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这些渣滓?”
谢三郎脸涨红,过了许久,倒是有些自责:“是委屈了木姜。”
皇帝回头,见她虽然日日粗茶淡饭,脸上的肉倒是没消,语气便稍稍好了些:“你买点儿燕窝,炖了用筛网将粗鄙筛了过去,再加下橙花蜜,这对孕妇而言,倒是极补。”
谢三郎听了,算了算自己的银子,勉强能给木姜买些燕窝,等过些时日,他在接一份活儿,倒是能让她时长吃到这些精细的东西。
可即使这样,皇帝仍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他趁谢三郎发愣,对木姜劝道:“跟着谢三郎有什么好,你跟我回去,不当皇帝,做个清闲些的公主,什么山珍海味没的吃的,什么荣华富贵想不到?”
木姜摇头:“三郎他在那,我便在那,我嫁给他了,此生都是他的人。”
都说女儿向外,皇帝现在倒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他心里酸水直冒,道:“你倒是为他着想,可他呢,文不成在朝堂建功立树,武不能顾国□□,哪里有丁点儿出息?”
木姜笑道:“我和他都是俗人,那些垂名青史的事儿都轮不到我们头上,只求偏安一隅,谋个生活罢了。”
皇帝听得心酸,木姜从前便是什么苦都没有吃过的公主,可战乱使她流入民间,什么苦都吃了,什么罪都遭了,倒是把她磨得与世无争了。他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好久,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可他瞧站在后面的傻小子仍不过眼,从怀里掏了柄扇子丢给他,道:“明日你拿着这扇子去找扬州的知州,免得整日跟着那个公子哥儿屁股转,丢我的脸。”
若是搁在之前,谢三郎强烈的自尊心必会傲然的拒绝,可如今他仔细想想他岳父的确说的对,木姜怀孕他确确实实得将她喂得好好的,珠圆玉润才行。
皇帝转身,又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京城里的事,长安三个月的战火,早已将长公主和先太子的兵力磨尽了,我趁胜追击,先太子和他的旧部于渭水河畔自刎而往,长公主也因偷换世子的事被暴露在朝堂里也不好过,至于那些伤害你们的人我都处理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一切仿佛都朝着好的方向过去了,可我的心里仍是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
他望着木姜的肚子,眼里的忧伤强的忽视不了。
木姜摸着肚子的手一顿,只能道:“虽然我下不了心叫你父亲,可我的孩子出生,她该怎么叫你就怎么叫,我不会干预。”
她看着皇帝霜白的鬓角:“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先皇对我太好,连他死前都为我的安全考虑,我不能够……不能这么自私。”
木姜闭着眼睛,谢三郎走了过来,半抱着她的脑袋。
皇帝叹了口气,释然道:“你喜欢便都随你,我,我始终在那,你要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尽管和我说,若是谢三郎对你不好,我可饶不了他!”
闻言,谢三郎咋呼道:“您别气,若是我对木姜不好,我自己便先解决了自己,免得脏了你的手。”
皇帝又站了会儿,终究缚手离去。
这小院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他们二人相依厮守,倒是衬的他像个外人。
他踏着门槛,欲骑马离去。
却听到木姜在身后叫道:“皇上。”
木姜手里拿着包袱,慢慢走近他。
谢三郎站在她的身后,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看到此,皇帝心里稍稍安定。
“我现在每天闲在屋里没有事做,便学了些女红,做了这个披帛,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但里面的羊毛都是我和谢三郎在村里看着他们绞的,去年冬天冷,你身子骨不好,也不注意,所以我才做了这披帛,只希望你能仔细些自己的身子。”
纸包递给来,沉甸甸,可皇帝的心很暖。
虽然没叫他爹又如何?女儿的孝心已经有了,他还不满意什么?
他笑着将纸包捧在怀里,目光从木姜的头顶越过,定在谢三郎的身上:“好小子,记得你今天说的话,要是敢食言,小心你好看。”
谢三郎扶着木姜,苦哈哈的弓着背:“得,您老随时来检查!”
皇帝笑了,一勒缰绳,马匹嘶鸣,绝尘而去。
回去后,谢三郎打开皇帝丢过来的折扇,看了会儿,叫了木姜过来。
“你说,皇帝是什么意思?”
扇面上写着“扬州十二”
木姜眯眼,淡淡笑道:“他想把整个扬州城赐给我们呢!”
谢三郎皱眉,没有丝毫幸喜。
木姜靠在他的肩头:“你不开心么?”
有什么开心的?他谢三郎吃的软饭不多么?
他将扇叶合拢,将扇子收起来,对木姜道:“我想我真的得好好闯一闯,免得你爹瞧不起我。”
木姜轻轻笑:“随你,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谢三郎搂过她的肩头,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可不能这么说,总得要你过上好日子,总得不能委屈了你,木姜我向你保证,也许这个开头会有些苦,可我绝对不要委屈你,我要靠着自己的本事要你过上好日子,日日吃的上燕窝。”
这个开头对于他的确很苦,他什么都不会,什么人脉也没有,可他愿意去尝试,为了木姜,也为这个家。
木姜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我听见了,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陪着你,看着你。”
谢三郎揽着木姜,心里暗暗的想道,他一定得混出一条路来,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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