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叶下了马车被冷风一吹,本冷得差点哆嗦,却被柳倾和的话安抚到了,像是饮了一杯暖茶,顿时浑身一股暖洋洋。
她对柳倾和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提灯来接的小吏看见了马车,其中一个已经扭头进去禀报,贺兰叶与柳倾和不过说了两句话的时间,打黑漆漆的悠长门道里出来了一个消瘦的青年,穿着一身暗红近黑的官服,系着革带的腰肢纤细的空荡荡,整个人透露着一种阴郁刻薄。
他与那提灯的小吏走出来,眉眼扫过贺兰叶,随意拱了拱手,露出两份意味深长:“贺兰局主,又见面了。”
一看见此人,贺兰叶心中忽的一跳。
说来她与刑部督捕郑狄月不过因为梁国府失窃时,郑狄月率人来查过她家,她藏着了受伤的柳倾和,周旋了一番。
除此之外就是小多他们从幽鹿苑回去险些在他手里头吃亏,与她并无正面交锋。
如此说来,这是贺兰叶与郑狄月的第二次见面。
只是这个人总有种让贺兰叶心中不太舒服的感觉,虽只是见过一面,却让她一直心有防备。
眼下也是如此,一拖三长的音让贺兰叶总觉着此人不怀好意。
她抬起手抱了抱拳,客气道:“郑督捕。”
那郑狄月嘴角一勾,要笑不笑的,视线转到了旁边冷眼看着的柳倾和身上,开口道:“风使者可要一道进去?”
柳倾和如今脸上修饰的较多,与他本来相差的大了,而郑狄月只见过他女装一面,还是在深夜中被斗篷遮盖后的,倒是不担心他会被郑狄月发现端倪。
而郑狄月的确只当他是跟着谢内监来的风使者,注意力都在贺兰叶身上,只扫了他一眼客气了句,三个人前后进去。
贺兰叶第一次来牢房这种地方,窄窄的走道漆黑,墙壁上订着火把篓,飘摇的烛火在这阴冷的窄道中跳跃,又黑又油的地上几乎连个影子都无法印刻。
转了几个弯,窄窄的台阶连续下了几层,两边从狱卒的值房变成了牢房,铁栅栏里干草堆上,或坐或卧的蓬头垢面的犯人看见有穿着官服的经过,嘴里头低声呜咽着,此起彼伏含着冤。
贺兰叶垂着眸,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多少有些不适。
走在她身前的郑狄月却如同闲庭漫步,好似自家后花园般毫无不适,而她身后的柳倾和悄悄趁着旁人不在意,伸手捏了捏她手心。
有柳倾和的体温,让贺兰叶感觉到了她不是一个人,有人作伴顿时让她安心了不少。她秉着呼吸小心绕开两侧的牢房,跟在郑狄月身后,绕了不知道有多远,阴冷的甚至有些潮湿的地牢终于多了一丝烛光。
那间是刑房,郑狄月在门口敲了敲门,推开门却不进去,一转身对着贺兰叶皮笑肉不笑道:“贺兰局主,请。”
推开的门正对着的就是乌黑的墙上订着的一排刑具,斑驳血痂积淀成黑色,纵使远远站在门口,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子令人骨头一凉的煞气。
贺兰叶移开了视线,她刚抬脚,就见那阴沉沉的刑房里一个人探头出来,看见她眼前一亮,直接上前来拽着她胳膊往里拉,嘴里头还飞快道:“你来的真慢!赶紧着,就等你了!”
贺兰叶猝不及防被策名一把拉进去,踉踉跄跄刚站稳,就发现这个刑房里的人都盯着她看。
后头郑狄月进来了,而柳倾和不能插手此事,只与她交换了个眼神,眼睁睁看着郑狄月反手扣上了木板门,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如此一来,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刑房中,除了她与郑狄月外,只有被枷锁拷着捆在木柱上的两个蓬头垢面的刑犯,一个一身铠甲的策名,以及静静对着她露出一个和蔼笑容的谢内监。
“贺兰局主许久不见,可好?”旁边坐在交椅上的谢内监垂着袖站起身来,客客气气与她笑着寒暄。
贺兰叶还记得上一次,谢内监带着笑给她送上来的酒,现在他再见面却是好似全然没有之前那回事,态度依旧有礼。
这都是看着柳倾和的面子上,贺兰叶知道这一点,在谢内监面前自然知道轻重,笑着与他客气了两句。
那边郑狄月已经一撩衣摆坐在了主审的位置上,捋了捋案几上铺着的笔录,淡漠的打断了两人的寒暄:“谢内监,贺兰局主已经到了,咱们开始吧。”
谢内监坐了回去,策名看起来好像是要和她说话,最后也没有说,转身坐在了郑狄月的身侧。
屋里头没有多余的一把椅子,同样,眼前的情况也不像是让她坐下的样子。
郑狄月低头看了看笔录,转而抬头对站在下首的贺兰叶忽地露出了一个笑来:“贺兰叶,你可知罪?”
作者有话要说:柳倾和[掏出小本本记]:狱卒与囚犯,嗯……要不要去弄点道具回来玩?
贺兰叶[忽然警惕]:你想干嘛?
柳倾和[眼睛一亮]:想!
刑房普雷了解一下
第116章
郑狄月忽地一声问罪,让贺兰叶心头一跳。
怎么问罪问到了她的身上来?
她暗觉不妙,先是回了一句:“草民不知有何罪要认。”
转而左右看看四周那几个人。
被铁枷锁拷在身后的两个囚犯她自然看不清,而与郑狄月同坐的策名以及侧边的谢内监,他们的表情贺兰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满脸阴冷的郑狄月身侧的策名与边关时相见的样子稍有改变,稳重了些,在郑狄月问出话后,他抬眸阴沉而恼气得扫了贺兰叶一眼,这一眼中,让贺兰叶看出了端倪。
她垂眸的同时余光看见侧边坐在的谢内监依旧是之前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而正是因为如此,让贺兰叶知道在她来之前,只怕这些人心中已经给她定了罪。
“贺兰叶,你现在嘴硬对你并无好处,我们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郑狄月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的笔录上敲了敲,一脸嘲讽。
贺兰叶从未做过会被问罪的事情,他们又能知道些什么,最多就是宋书皓等人随意攀咬,想要扯一个垫背的。
她自己揣测着,面上依旧淡淡:“郑督捕这话草民听不懂了,草民都不知道有何罪,怎么您就知道了?敢问草民究竟所犯何事,说出来也好让草民知道知道。”
郑狄月侧脸对那谢内监笑道:“内监可看见了,贺兰叶冥顽不灵,不肯认罪。”
谢内监悠悠然抬起眼皮,乐呵呵道:“咱家可不懂问罪一事,郑督捕是行家,郑督捕看着办就是。”
站在下首的贺兰叶心头一跳,她飞快扫过那郑狄月,只见他毫无血色的嘴角微微一勾,含着两份愉快:“既然谢内监都这么说了,那就按照郑某的规矩来。”
郑狄月的规矩?贺兰叶清楚这个人不单单是督捕司的督捕,对逼供也颇有手段。小多当初说若不是有人拦着,只怕也要受一番折磨。
却不想,眼下就要轮到她了。
屋里头除了两个被堵着嘴的囚犯,其余几个都比郑狄月的位高,他不能使唤两人,也不能从外头叫人,索性自己慢条斯理挽了袖子,站起来身来,直接从案几下摸出来了一条漆黑暗光的细鞭来。
贺兰叶一看见这鞭,瞳孔一缩,如今刚刚立冬,天气转冷,她身上穿的虽然厚,但是若是郑狄月对她加刑,就这种鞭子,挨不了两下衣裳就会破开。
她不怕疼,就怕被发现了藏在衣服下面的秘密。
眼见着郑狄月嘴角带着一丝笑朝她走来,贺兰叶抬眸,直勾勾盯着上首坐着的策名,给他打了个眼神。
如今,只能寄托给策名了。
希望他看在当初边关好歹相处过一段愉快时光的份上,能拦一栏。
策名应该是看懂了她的眼神,抬手拽住了郑狄月的广袖,懒洋洋道:“郑督捕,哪里有什么都没有让人家知道,就直接动手上刑的。”
郑狄月被拽住了袖子也不恼,客气道:“策将军不知,这叫立威鞭,是叫犯人知晓立场的。一顿打下去,犯人就知道轻重,认罪的也快了。”
“有点意思,”策名起身一把抓过郑狄月手中的鞭子翻看了下,不由咋舌,“你们这些文官可真有手段,这种阴辣的鞭子都做得出。”
“喂,贺兰叶,你赶紧能说什么说什么,你细胳膊细腿儿的,我看这鞭子你挨不了两下。”策名看完鞭子,也不还给郑狄月,直接缠在自己手上把玩着,重新坐了回去。
郑狄月脸色有些不太好,策名还乐呵呵招呼他:“郑督捕先坐啊,这笔录可该你写,别指靠我。”
说完,策名朝贺兰叶扬了扬眉毛,一脸得意。
贺兰叶的心慢慢放了回去,对着策名微微颔首。
这份情,她是记住了。
“贺兰叶,眼下谋叛罪犯宋书皓指认你……”策名直接喧宾夺主,伸脖子去看那份笔录,边看边对她说,“说你本就是他们同谋,因为分赃不匀才会闹开,是也不是?”
眼见着策名已经把节奏把住了,郑狄月站了会儿,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沉默着上前去把两个囚犯嘴里堵着的布团取了出来。
贺兰叶见与她所猜差不多,心中算是有了准备,淡定道:“自然不是。草民不过一介江湖白衣,谋叛此等大事也就是来了临阳才第一次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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