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说说笑笑中用完了饭。
用完饭不久,天色便沉了下来。施夷光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准备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回宫。
施夷光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点着桐油灯,盯着敞开的窗柩怔怔地发呆。
窗户外头有人影走过,施夷光撑起了身子,看着走进来的施母。
“母亲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施夷光撑着身子下了床。
施母关上门窗,走到施夷光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
“你老实跟娘说,在越宫这几年真过的好否?”
施夷光起身,站在施母面前转了一圈:“娘你看我养成这样,能过的是不好的日子么?”
“那王后和大王呢?有曾为难过你吗?”施母拉着施夷光的手让她坐下,继续问道。
“都不曾为难过。尤其王后,待我很好。”施夷光道:“娘不要担心,我真的过的很好。”
看着施夷光不似说谎的模样,那眼睛里的灵气依旧生动,施母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那就好。”她道:“对了,先前你去东村,可看到冰儿了?”
听到施母的问话,施夷光沉默了片刻。
“可是她不见你?”施母问道。
施夷光摇了摇头:“去了东村,不过没有进去她家。”
施母疑惑:“怎么,她没在家?”
“嗯,听邻人说是去山上挖山泥了。”施夷光道。
施母听着想了想,道:“那现在再去看看罢,我陪你去。这会儿她应该回去了。明儿一早你就要走,你们两姐妹也不知下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
施夷光看着施母,道:“娘,你知道我去东村时,村人看到我说最多的什么吗?”
施母看着施夷光,想了想:“夸你俊?”她女儿的相貌她还是很有自信的。她都能想到下次浣纱的时候村人夸西施的样子。
“她们说最多的,是东施姐的可怖丑陋。看我一眼,夸一句我,在带出一句东施姐。”施夷光道。
“总是这样。”听着这话,施母的脸沉了起来:“冰儿以前也是十里八村都闻名的大美人。上门求亲的都踏破了门槛。”
“正以为以前极美,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总是说不停。”施夷光道:“若以前是个丑人,如今不过更丑罢了。哪里招的来这么多是非。”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往日施冰儿的容颜,施母沉默了很久。
良久,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之前她刚刚好的时候,因为华儿的缘故也会跟人说一些话。有一日,我跟她说起了那场火灾。我便问她,当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邻人说走水当夜听到她跟她娘吵架,又是为了什么吵。
她没说具体何故,只说她娘催她成亲之事。后来我无意中听邻人提起,说那晚她娘哭得厉害,说自己莫如死了的好。后来不知怎么起了大火。两个人打闹之中把桐油灯给打倒了,这才走了水。
那时候本来两个人都是能出来的,偏偏她娘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出来,说自己是累赘,连累了东施。不如跟着这一把大火烧死的好。
冰儿为了救她娘,硬是在里头生拖硬拽。耽搁了时间,最后这才变成了这般模样。”说完,施母长长一叹,带着惋惜和心疼。
“好生生的孩子,就成了这样。”
施夷光认真地听着施母的话,待她讲完,转头问道:“我看婶婶以前也挺温和的一个人,冰儿姐不成亲也没怎么样。那天夜里怎么突然就那样了。是怎么吵起来的?”
“就是成亲嘛。为了这事儿。”施母道:“她娘说自己拖累她。”
“还有了?”施夷光又问。
施母顿了顿,看着她,道:“大概也就这样了。”
“就这些么。”施夷光喃喃,低头深思着。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施母赶紧问道。
“要真的只是东施姐成亲的事儿,以婶婶的性子肯定会来找你说。怎么就直接跟东施姐说起来了,还为此吵了起来。”施夷光缓缓道。
施母听着,没有接话,只是微微偏过了头避开了施夷光的眼神。
施夷光顿时察觉,看着施母道:“娘,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跟我讲?”
施母没说话。
看着施母这样,施夷光想了想,道:“要是娘不想说就不说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再讲也没有意义了。”
“我只是怕,跟你说了,你就不理冰儿了。”施母犹豫着开口。
“她怎么了?”施夷光问道。
施母抬头看了看施夷光,迟疑踟蹰地开口道:“说是冰儿在外头有了欢喜的男子,还交付了身子。”
“啊?”施夷光讶然。
她之前回了村里之后,便常常跟施冰儿呆在一处。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可能。娘,你这是听谁说的?”施夷光脸色有些严肃起来。
“你不管我听谁说的,反正是这么回事。”施母没有告诉施夷光。
施夷光皱眉,道:“这你也信?一听就是胡诌的。真要有这回事,我跟她走那么近怎么会不知道。”
“你跟她有多近?近的过郑家那姑娘?”施母说着,白了一眼施夷光。
施夷光心中一凌,看着施母,道:“郑旦告诉你这些的?”
第384章 变了
清晨将到卯时,施夷光便起了身。穿戴好走出来时,施母和施父在檐下一包包的装着东西。施夷华在旁边不停的挑着。
“娘,你们在装甚?”施夷光走到旁边问道。
“一些你喜欢吃的物什,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去越宫也不知下次回来又是多久之后。多带些好解嘴馋。”施母一边说着,一边塞着。
施夷光走到院子外,站在门旁,看着路边的小河,里面清水依旧澄澈,儿时跟着言偃在里面不知抓了多少条鱼。
木桥静静的沉睡在水面,上面又印了多少个她的脚印。院子旁的瓜地已经结了黄花,在远一些,是一片一片的黍稷田,绿色的稷田里的稷长了两尺高,夏日里绿如碧玉。晨风一吹,便似那绿色的海洋,荡漾起苍翠的波浪。
稷田的田埂上有几棵桑葚树。那些都是她小时候爬过的。
初升的朝阳冒出了头儿,将橘黄的光芒洒在大地,将万物一花一草影子拉的斜长。万物沐浴光晖。
施夷光回过头,缓缓闭上眼,感受着朝阳的暖意。
“光儿,你东西都装好了没?”
身后施母开口问道。
施夷光转头,施母将一个大包袱递给了她:“范大夫已经到了村头了。”她向着旁边抬了抬下巴。
施夷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范蠡站在不远处的村头,手里牵着马缰,拉着身后的马车。
“没什么装的,要用的宫里都有呢。”施夷光说着,伸出手接过了施母手里的大包袱。“爹,娘,那我走了啊。”
“嗯,去罢。”对比起上一次的泪雨连连,这一次的施母平静多了。她温和地嘱咐着:“你不要挂念我跟你爹,把自己照顾好。在宫里一定要听大王和王后的话可晓得?”
“我省的。”施夷光认真地答道,什么手敛了敛施母已经花白的鬓发。
“好了,那你去罢。不要让范大夫等久了。昨天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回来的,既然有范大夫同行也不说把人家一起带回家里来坐坐。”施母嗔怪着施夷光:“下一次回来,一定要记得叫同行的大人到家里来吃顿饭,不可失了礼数。”
上一次女儿走时,施母以为是再也见不到了。如今再见,知晓女儿也可以偶尔回来,心却是落下了大半。
施夷光听着施母的嘱咐,认真地应着,极有耐心。
待到施母说完,施夷光转头看向施夷华:“华儿,你是男儿,姐姐走了,一定要将爹娘照顾好听到没?”
施夷华赶紧点头:“那姐姐你下次回来给我多带着蜜糕!”他早想插嘴了。
施夷光温和的摸着施夷华的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施母失笑:“华儿你不能总是想吃的,馋嘴要把人给馋废的。”
施夷华撇起了嘴。
“好了,你们不要耽搁她了。天色都不早了。”施父开口打断了几人的絮絮叨叨。
施夷光点头,道:“那爹娘,我就走了。你们要好好保重。”
“走,我们送你过去。”施母推着施夷光:“平常对大夫们得礼些,这样他们才愿意照拂你。”
“好,我知道了。”施夷光任由一家三口将她送上车,又告了别。
马车车轱辘缓缓转动,压在乡村颠簸的道路上,左右摇晃。
施家一家三口沉默着,看着渐渐加速行驶的马车越走越眼,直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施母忍不住又抬起了袖子,按着湿润的眼角。
“女儿回来看你还不好么?”施父揽着施母的肩头,轻轻地拍着。“还会回来的,不要伤神了。”
“下一次回来,怕又是个三年。”施母叹道:“你跟我又还有几个三年可以等呢。”
施夷华站在双亲的身边,闻言直道:“那我便好好读书,努力谋个官职。等往后将爹和娘接到会稽去住。便常常能跟姐姐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