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珍儿只觉得如闻响鼓,某种沉睡的意识一下子被敲醒。她只在想办法和皇太后融洽相处, 想办法经营好悦容坊好在京城扎根;却没有重视到一个好名声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出身她不能选择,但名声却可以经营。
“谢太后娘娘教导。”刘珍儿郑重行礼。
好名声是助力也是束缚,但能减少她和殿下的阻力,刘珍儿愿被束缚。
皇太后挥了挥手:“回去好好想想吧。”
刘珍儿又行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太后娘娘您就是心慈。”秀卿给太后捶着肩道。
皇太后仍旧闭着眼,似是睡着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慈心,也许吧,只是不想走上康靖皇后的老路罢了。”
一提到皇太后的婆母康靖皇后,秀卿也不敢说话了。
“当年被康靖皇后下旨驱逐出京的时候,我多恨啊。没想到,我最后险些变成了她。”皇太后感概道,“当年我最恨出身和名声这两个词,没想到我险些因为出身杀了永泽的爱人,又要求她有个好名声。”
秀卿一边捶肩,一边斟酌道:“娘娘您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希望殿下走得更顺畅罢了。”
“赵家人骨子里都是这么执拗,康靖当年没能阻止我和先皇;我也没能阻止皇帝和罗芊柔,现在不打算阻拦永泽和刘珍儿了,只能帮她们走得顺利些了。”皇太后看着天空自语道。
秀卿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走得顺畅’几个字,说得简单,但实际有多难,她在宫中几十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玄妙真人和了智大师都说过,这刘珍儿是有福之人,希望这福气能庇佑他们吧。”皇太后从袖中拿出几张纸,看着上面的字道。
如果刘珍儿在这里,就知道这是她手写的水泥方子、玻璃方子和昨日给游医女的信,这些本该烧毁的纸张,不知怎么到了皇太后手中。
“定然会的。”秀卿看着皇太后手上的纸张有些敬畏。刘珍儿的身世和经历是她亲自派人去查的,以她的经历,按理绝不会懂这么多。然而,这些纸张上的东西都是前所未有,又真真实实的被验证了,那就只能是天授之才方能解释了。
刘珍儿不知道太后的所思所想,离开慈安殿后,一路都在思索如何经营名声。有太后在后面背书,她能操作的事情就多了。
回长福阁后,刘珍儿才压下思绪,就吩咐秋雨找药材,她打算亲自去看望一下罗怡香。
“郡君,风寒危险,您是万不能去的,奴婢就代您走一趟吧。”秋雨劝阻道。
这句话提醒了刘珍儿,风寒还有传染的危险。所有人的命都是命,刘珍儿并不觉得她比谁的高贵了,但看着身后一溜儿的宫女太监,还是同意了秋雨的提议。
她一去,后面的人肯定也得跟着去,她身体是好,不容易被传染,但身后这些宫女太监就不一定了,她得为她们负责,刘珍儿叮嘱秋雨道:“你去青竹阁的时候,站在通风处即可,不用离罗怡香和她殿里的人太近。”
秋雨去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回来了。
“青竹阁那边怎么样?曹娴月也去了吗?”刘珍儿问道。
秋雨回道:“罗小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只是又得了一种奇怪的头疼病。曹小姐也在青竹阁,不过她们两个都要出宫了。”
“出宫?”这么简单就要走了?刘珍儿有些难以置信。
夏荷端了杯枸杞茶进来:“罗小姐染了风寒,肯定不能继续待在宫中。而曹小姐,是太后娘娘指定去陪罗小姐的,自然也要跟着出宫。”
“如此,倒也省事了。”刘珍儿接过热茶道。
少了几个老想搞事的人,是挺省事,但秋雨回忆起她在青竹阁看到的场景不由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刘珍儿没有错过秋雨的表情。
秋雨咬了咬唇,还是小心的看口了:“今天的罗小姐有些奇怪,看人的眼神不似以往。”怕刘珍儿不重视,又忙道,“奴婢知道这话有些无稽,但实在是变化太大了,简直和以往不像一个人。”
“像是变了一个人?”刘珍儿顿住,对秋雨的眼光她还是信的。
夏荷道:“生死间有大恐怖,有变化也是正常的。”
“人面临大的变故都会变的,罗怡香都要出宫了,我们也不用管那么多。”刘珍儿给这事儿定了性,不管罗怡香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异的事情,暂时和她关系都不大,她也不打算去深究。
曹娴月和罗怡香出宫后,慈安宫中又只有刘珍儿一个少女了,宫里的奴才比以往都巴结的更紧了。
刘珍儿每日还是如常,请安、看书、练字锻炼身体一样都不落下。
“郡君,关玲月的信。”夏荷等刘珍儿停笔后,才把收到的信奉上。
刘珍儿洗了手,慢慢的活动了手腕,才接过信纸:“后天才是月中,今天就递了信来,难道是有大事?”
刘珍儿虽然进了宫,但宫外的一大摊子事情也没全部放下。尤其是悦容坊,刘珍儿交给薛彩琴和祝媛媛她们管理,关玲月每个月月中的时候写信来交代一下大概即可。
信上的内容不多,只说了两件事:一是,这段时间京中贵夫人走动比以往频繁;二是,京中有不利于她名声的流言传出。
“有流言。”刘珍儿敲着桌子思考,“会是谁传出来的呢?曹娴月、罗怡香、柳沅儿亦或是其他有志于皇子妃的人家?”
夏荷提议道:“不如托殿下派人去查查?”
“京城中想踩我的人太多,流言很快就会爆发式增长,不好查。”刘珍儿摇头,流言只要一出,所有不满她以女子之身为朝廷立功的人,都会尽力诋毁她。查起来费时费力,有些得不偿失。
夏荷和秋雨却是听得悚然一惊:“流言会爆发?那该如何澄清?”
身为一个女子,生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好名声不要紧,但万万不能有一个坏名声,那是会逼死人的!
“澄清?我一张嘴是说不过千万张嘴的。”刘珍儿却没有丝毫紧张,她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道,“只要让更多的人赞扬我,盖过诋毁的声音,让大众不相信诋毁即可。”
“奴婢马上通知人宣扬郡君的名声。”秋雨说着就往外走。
刘珍儿皱眉:“站住!你要去宣扬什么?”
“奴,奴婢打算将郡君每月给济仁堂银子救助病人的事情宣扬出去。”秋雨见郡君神色不虞,不由小心道。
刘珍儿止住了她:“先不忙,我还有其他计划。”
以前刘珍儿从没想过刷名声,做的那些事自然的时候自然也很低调,但现在需要名声了,她也不介意宣扬出来,只是如何宣扬,还得好好规划。
第二天,刘珍儿请安的时候,就向太后请辞了:“珍儿外面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陪伴您了。”
“需要帮忙吗?”皇太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刘珍儿没想到太后居然问出了这句话,心中微暖,笑着回道:“有太后娘娘您在背后撑腰,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其他事情就珍儿自己处理吧。”
太后应允后,刘珍儿当天就出了宫,给戴淑玉祝媛媛和宿萦芝她们发了请帖。
“珍姐姐,你可算是出来了,想死我了。”宿萦芝一见到刘珍儿就扑了过来。
刘珍儿由着她抱住手臂,打量了一下她的身形脸色笑道:“你出宫后气色还好了,看来你对未婚夫还很满意嘛。”
“也就那样。”宿萦芝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又绕开话题,“你是因为京城中的流言出宫的吧?”
刘珍儿点头:“主要是那个原因。”又把唐蓉萍她们招呼过来,“我有个计划,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参与。”
“愿意,当然愿意。”唐蓉萍和薛彩琴她们毫不犹豫地点头。
刘珍儿心中温暖,口中笑道:“还没听计划,就愿意了?也不怕我带累了你们。”
用‘带累’这个词一点都不为过,因为只短短一两日,关于刘珍儿的流言已经铺天盖地,传得满京城都是了。
流言千奇百怪,温和一些的说刘珍儿心胸狭隘,为人刻薄,被贬了官的户部民曹司官员就是例证;严重些的说刘珍儿阴险狠毒,被赶出宫的曹娴月和罗怡香就是她下的毒手;还有更要命的,直接说刘珍儿天生奸邪,命带妖媚,将来必定是惑主祸国之人。
一切发生的太快,只短短几日,刘珍儿的名声似乎已经是臭不可闻了。在这个时间点上,祝媛媛她们能第一时间赶过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刘珍儿都在心中记住了这个情分。
薛彩琴没有乘机说情分,只道:“有悦容坊,我们和郡君早就是一体的了,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戴淑玉神色有些彷徨,但还是咬牙道:“我不怕。”
“淑玉,你正在议亲了,没事吗?”刘珍儿虽然有把握扭转自己的名声,但也担心因为自己让好友的亲事产生波折。
戴淑玉脸色白了白,但还是肯定道:“没事,反正我那后娘也没给我说什么好亲。”
“这正是考验人品的好时候,要是因为几句流言就轻易退亲,这个亲也不结最好。”祝媛媛安抚着戴淑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