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哄小孩子吧?刘珍儿虽然这样想,却被赵永泽拖长的轻音带出了困意:“催人睡眠还挺有一手的啊?”
“我可是有意无意学了好多年呢。”现在终于该我哄你了, 赵永泽想起记忆深处那些静谧美好的时光, 唇角染上了一抹轻笑。
赵永泽后面还说了很多话, 但声音越来越轻,刘珍儿听得也越来越模糊……。
确定怀里的人睡着之后, 赵永泽才小心的抄着她的膝弯站了起来, 他动作有些慢, 但一直很平稳, 以至于怀里的人丝毫没有被惊动。
“殿下,太后娘娘的旨意是……”刚才一直装空气的守殿宫女不得不站了出来,本想加大声音以壮声势,但话一出口立即被皇长子的眼神吓了回去。
那个宫女的直觉告诉她,只要惊扰了殿下怀里的那个人,她很可能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她的职责不允许她就这样放人走了,咬了咬牙直接进内殿禀报。
赵永泽没有理会那个宫女,他抱着珍儿走出殿外,放在马车的小榻上,安置好了,吩咐侍人将车安稳的驾入长寿宫后,又转身进了慈安宫。
珍儿今晚的话,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他原先想法的错误,他不能再慢慢的等了,即使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也要十多年后才能在宫中掌握大权。难道就让珍儿担惊受怕十多年?别说珍儿,就是他只要一想着就认不了。
他说过要护珍儿一世安稳喜乐,哪怕为此堵上性命和前程。重回大殿的赵永泽步履坚定。
内殿
“就这样没有交代走了?”皇太后愤怒又失望,她的孙儿怎么能如此目无尊长,大庆的皇储怎么能以这种逃避的方式解决问题!
赵永泽冷静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孙儿,这就过来给皇祖母交代。”
皇太后诧异回头,才看见赵永泽已经阔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跪着的慈安宫宫女让她不由皱眉。
“皇祖母不是一直想要探寻,孙儿为何会性情大变吗?”赵永泽的脸上的笑有些冷,“孙儿今晚就告诉你。”
殿里其他人只觉得气氛有些紧张,皇太后却十分清楚赵永泽身上的气质又变了,也许不是变了,只是这种气质先前被隐藏了。
“为何?”皇太后的声音异常平静,但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她,内心已经不自主的绷紧了弦。
赵永泽看了看左右的宫人,没有说话。
“你们都下去!”皇太后挥手命令。
贴身女官看着皇长子殿下有片刻迟疑,但最终还是带着侍人都下去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皇太后此时还没发现她对这个孙子发生的态度改变。
赵永泽直视着皇太后的眼睛:“那是因为,孙儿庄周梦蝶,看到了自己,被立被废,被幽与禁宫十几年啊。”
“不可能!”皇太后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厉声道,“不可能被废!勿要再胡言乱语!”
赵永泽见皇太后的反应,心里安慰了些,但语态却没有丝毫变化:“怎么不可能呢?梦里的事情那么清晰,那么真实,而且已经验证了。请问孙儿怎能不信?”
“不会的,你父皇说什么都不愿废了你的。”皇太后摇头全然不信。
赵永泽心里有些异样,但对原先的计划却格外坚定,继续道:“当然不是父皇废的,是皇伯父废的呢。”
“你说什么!”皇太后大怒,“怎能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去污蔑你伯父!”
赵永泽对皇太后的怒火视若无睹,甚至又逼近了一步:“我怎么敢污蔑呢?皇伯父他可是大庆未来的帝王!”
“住口!”皇太后气的浑身发抖。
赵永泽自然不会在这个关头闭嘴:“皇祖母,你怕了?你是怕我报复伤了你的养子,还是怕你的亲生儿子未来会死于非命?”
“胡言乱语!无稽之谈!”皇太后一如既往的强硬,但心里却被种下了种子。
赵永泽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叹了一口气:“孙儿何尝不想把病中经历的事情当成梦靥,但已经印证了的事,和即将可能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信啊。”
皇太后身体僵住:“已经印证了的事?”
“今年大寒没变冷。”赵永泽拿出了事实。
皇太后仍旧不信:“许是你记错了,把梦和现实弄混了。”
“来年天灾、流民四起、外寇入侵。”赵永泽抛出一系列的噩耗,成功镇住了皇太后才道,“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还没发生,我可不会弄混,先看着吧。”
这些事确实是还没发生,但经赵永泽一提醒,皇太后才发现这些事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但她还是不愿相信:“朝廷已经在为灾情准备了,定不会流民四起。”
赵永泽笑道:“皇祖母可还记得,朝廷是怎么发现明年可能有天灾的?”
就是她眼前的这个孙子提出来的!皇太后瞳孔一缩。
静,寂静,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天灾、流民、外寇……,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良久,皇太后才颓然的坐下。
赵永泽不愿再回想:“是真的。”
“那,那……”执掌大权几十年的皇太后声音止不住发颤:“那你父皇和你皇伯父是怎么回事?”
赵永泽心中有些不忍:“皇祖母还是不要问了。”
“说!”皇太后的声音像是老迈受伤的母兽在嘶吼。
赵永泽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发涩:“国中灾祸四起,朝廷全力赈灾,导致国库空虚;又有外寇趁乱入侵,肆意抢掠屠杀我大庆子民,然边军节节败退;父皇为鼓舞士气,决定御驾亲征……”
后面的话,赵永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不需他说,联系着刚才的话,皇太后也能拼凑出大概。
皇太后木木的坐在椅子上,本来保养的很好的脸,像是一下子就苍老十岁。
时间缓缓流逝,内殿里也有些清寒。然而,无论是站着的那人,还是坐在的那人都没说话。
夜十分漫长,对于浸在悲伤中的人来说尤其如此,但也都会过去的。
晨光破晓时,皇太后想通了,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只要努力,他的儿子不会有事的。
“永泽,过来。”皇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
赵永泽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一下子被苍老的手拉住时,才发现皇祖母没有他记忆中的那么强大。
“你说,梦中在禁宫里过了十多年?”一夜的心态急变,让皇太后的声音里泄露出了些心疼。
虽是苦难,但赵永泽觉得那些记忆没有那么不堪了:“是,整整十三年。”
“那后来……”皇太后有些不敢问下去,对于儿子的事她还能安慰自己没有发生,但孙子却是亲身经历了啊!
赵永泽自然不会说出后来政变成功,他当了皇帝,简省了几句直接说到最后:“后来?自然是死了啊。梦中的我死了,现实的我才能被珍儿叫醒啊?”
死了!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皇太后唇角发颤。
“皇祖母不必伤心,人终究是有一死的。”赵永泽这话是劝慰,也是心里话。
皇太后紧抓着赵永泽的手臂:“所以哀家的孙儿,就这样天不假年?”
赵永泽一僵,但也不纠正皇祖母的错误理解,继续他准备好的说辞:“放心,我去的时候,还留下了珍儿和我们的孩子,我的血脉还是传了下去。”
“那个刘珍儿,是你的侍妾?”皇太后现在提及刘珍儿态度平和了很多。
赵永泽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皇子妃,是跟我拜了皇天后土的妻子。”
“她只是个宫女!”
“皇祖母是想让孙子失信于天地?”
皇太后不愿接受:“怎么能娶一个宫女?”
“怎么不能呢?要知道整个禁宫除了守卫,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呢。”赵永泽有些生气,说话就更不顾忌了。
皇太后震怒:“即便你父皇去了,你也是嫡皇子,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怎么会只有刘珍儿服侍?长寿宫的那些奴才呢?”
“树倒猢狲散,这不是自然之理吗?”赵永泽毫不在意。
皇太后拍着桌子道:“岂有此理!”
“患难见真情,身边还有珍儿这个真心人,其他的我都不在乎。”赵永泽又把话题绕回了珍儿身上。
第33章 让步
“这宫中除了刘珍儿,就再没有一个忠心的了?”皇太后还是不愿意接孙儿的话, 让她接受一个宫女做孙儿的皇子妃, 这太过艰难了。
赵永泽唇边勾起了一丝讥讽:“说到底这天下这皇宫都是皇帝的,他们那些奴才, 不想得罪当时皇宫的主人又有什么错?我那时不过是一个无知稚子,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效忠?”
“宫里奴才的忠诚都是献给权利的, 落难时能不离不弃的, 那都是因为感情。”赵永泽把手臂抽了出来:“上一世, 她不负我;这一世,我亦不会负她。”
皇太后嘴唇动了几次, 都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好久,才挣扎着劝道:“这一世大不一样了,那些世家贵女、大家闺秀、清丽佳人都盼着你垂顾啊。”
“她们都不是珍儿,只有珍儿才是和我相互扶持, 相濡以沫的人。”赵永泽毫不犹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