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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 完结+番外 (九斛珠)


  “所以我才佩服樊兄。”范自鸿坦然认了,“身处那种困境,还能卧薪尝胆苦练技艺,凭着这双拳头统辖锦衣司。这份胆气和忍耐,旁人不及。我当初贸然造访,也是敬重樊兄心性,觉得是一路人。甄家作恶多端,不配享公府的爵位。”
  “妈的!”
  樊衡愤懑,将酒杯重重砸在地上。
  范自鸿眉峰微挑,循循善诱,“这回的事,皇上已答应褫夺甄家爵位,重处甄嗣宗,将甄家连根拔起,不留半点祸患,也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偏是韩蛰从中作祟,留下了甄嗣宗的性命。范兄近日连连被韩蛰斥责,莫非也是为这些事?”
  樊衡冷笑,连灌三杯。
  “樊兄为锦衣司立下汗马功劳,给他韩蛰办了多少事。韩蛰就没想帮你伸冤?”
  “他是太子少傅,哪会跟甄家过不去!”樊衡冷嗤。
  “这样的人不值得追随。樊兄不如趁办差的机会,到河东坐坐?家父必能让樊兄如愿。”
  “办屁的差!”樊衡盯着范自鸿,“范兄的打算,樊某看得明白,只恨当时眼拙,被他蒙了眼睛。如今再要见令尊,已是晚了。”
  “为何?”
  “范兄在锦衣司里有眼睛,难道不知他近来提拔郑毅,我这副使已是徒有虚名?”
  范自鸿愕然。虽说在外围探查到了些关乎锦衣司的事,但内情总归隐蔽,不过近来郑毅行踪隐秘,甚少露面,樊衡却屡屡受斥责,有闲心来海棠坊喝酒,不像从前似的疲于奔命,倒真有些被夺实权的样子。
  樊衡笑容更冷,“没了实权的锦衣司副使,对范兄并无用处,请回吧。”
  范自鸿干笑了下。
  他起初肯费心力,确实是盯上了锦衣司这把利器,想借樊衡的手,慢慢握在范家手里。如今韩蛰握得死紧,樊衡又遭冷落,算盘落空,毕竟是失望的。但即便如此,樊衡此人胆大心细,对锦衣司的手段和内情知之甚详,若能招揽到麾下,仍是旁人难及的帮手。
  遂举杯笑道:“樊兄这是不想在锦衣司拼一把了?”
  “再拼也除不掉甄家。”
  范自鸿觉得遗憾,但樊衡既然说出这种话,又频频苦闷喝酒,想来樊衡身处韩蛰和郑毅夹击之下,在锦衣司的处境甚为艰难。
  遂劝道:“樊兄的本事,家父向来欣赏,若愿在锦衣司联手最好,若是不能,到了河东地界,家父必会重用。”
  河东在外摆出连盗匪都难镇压之态,实则兵强马壮,比从前的河阳更甚。
  骁勇猛将再添上樊衡这种熟掌锦衣司诸般手段的人,必是如虎添翼。
  将来若宫中的事顺利,范贵妃能拿下中宫和东宫,范家里应外合拿下京师,扶持幼帝以令天下,南边那群连冯璋都难镇压的酒囊饭袋不足畏惧。哪怕宫中失利,范家挥师南下,河东紧邻京城,雄兵猛将扑过去,即便韩蛰善战之名远播,也未必能阻挡。
  不论走哪条路,锦衣司暗中打探消息的手段都能有极大助力。
  范自鸿哪会愿意前功尽弃,招揽之态摆得更加明白。
  ……
  樊衡在锦衣司的处境果然江河日下。
  范自鸿偶尔碰见,樊衡对韩蛰仍是恭敬之态,却始终赋闲在京,甚少外出。
  到六月下旬,范自鸿突然收到樊衡递来的消息,说他要办的事已妥当,让范自鸿趁夜往京郊白云岭,取他递的投名状。
  这消息着实让范自鸿喜出望外,虽心存警惕,没去约定的地方,却仍往近处观望。
  当晚入夜宵禁后,锦衣司押送四名囚犯的车马便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出了京城。
  这是锦衣司的惯例,处置的囚犯多在夜深人静时押送出入城池,甚少让百姓瞧见。
  负责押送囚犯的是锦衣司一位千户,因樊衡恰好出京办事,便与押送囚犯的队伍同行。精铁所铸的囚车异常牢固,里头囚犯皆披重枷,手脚被困住,口中塞着布团,发不出半点声音。囚车辘辘行过,除了马蹄声随夜风飘散,连半只夜宿的鸟都没惊动。
  行至京城外三十里处,樊衡骤然反目,趁同僚不备,重伤千户及随行护卫,在旁人赶来之前,私开囚车,去了枷锁,放走四名囚犯,而后丢下囚车同僚,一骑绝尘,径直往白云岭去。
  远处趁夜盯梢的人悄无声息,见樊衡走远,也自没入夜色,退回城外客栈,待明日进城去范家复命。
  囚犯们死里逃生,慌忙逃走,其中便有因刺杀甄相而被判流放的高修远。
  比起旁人如蒙大赦的慌乱,他的神情是异乎寻常的镇定,黑衣之下身姿挺秀,清隽的面容因久处暗室而显得苍白,回望漆黑的夜幕一眼,孑然离去。


第158章 私藏
  白云岭上有个猎户,篱笆墙围着三间茅屋, 里头主人是樊衡的亲信。
  樊衡趁夜抵达时, 没见范自鸿的踪影, 也不在意,叫猎户自管歇息,他坐在院里石桌上,就着一壶清水, 安心等人。
  半个时辰后, 确信并无追兵的范自鸿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悄然到来。
  樊衡仍旧端坐,彷如石塑, 瞧着范自鸿越走越近,眼底的冷嘲也渐而隐藏。
  近来连着阴了数日,今晚仍是浓云遮月, 夜色暗沉,远近草木黑睽睽的如同鬼影,范自鸿瞧着安谧院落, 片刻后才见到几乎融入夜色的樊衡,抬手叫随从留在原处戒备,轻易越过竹篱笆,进入院中。
  “范兄可真守时。”樊衡冷笑,盯着他。
  范自鸿仿佛听不出嘲讽,只走近跟前, 道:“有点事耽搁了, 樊兄久等。都得手了?”
  樊衡仍是仗剑而坐的姿势, 左手探入怀中,掏出个卷得极紧的小册子,递给他。
  “这是……”
  “锦衣司在河东眼线和暗桩的小头目。”樊衡声音压得颇低。
  范自鸿惊愕,旋即欣喜,迅速扯开裹在外头的麻绳,翻了两页,虽说暗夜里瞧不太清楚,但每个人名后都有批注,似写得颇为详细。
  锦衣司凶名震慑四方,探查消息的本事神鬼莫测,靠的便是这些眼线和暗桩,范通在河东行事时也小心翼翼,生怕落进他们眼里。先前拉拢到麾下的那几位锦衣司眼线也曾交代,锦衣司各处人手如同密网,数人为一队,层级分明,哪怕是两队同在一处,也未必能知道彼此身份。
  范自鸿曾试着深挖旁的眼线,却举步维艰,谁料如今樊衡竟能将这名单送过来?
  范自鸿惊喜之余,虽看不清,仍多翻看几页。
  樊衡瞧着他神色,肃容道:“从密档誊抄的,不会有误。”
  “当然,樊兄的本事,我信得过。”范自鸿在他身旁坐下,“明日我便修书给父亲,他若知道这事,必定深为赏识。樊兄打算往后如何行事?”
  “京城的事我不再插手。”樊衡瞧着他,将假托办差之名与囚车同行,放走罪犯的事说了,“锦衣司副使私纵罪犯,韩蛰也有管束不严之罪,明日消息传出,范兄要生怎样的风浪,怎样对付韩蛰,樊某都袖手旁观。”
  这便是自断后路,彻底跟韩蛰割裂了。
  范自鸿纵然未必能跟韩蛰硬碰硬,对着态度也甚是满意。
  他虽盛情招揽樊衡,范通却也并非没有疑虑。锦衣司铜墙铁壁,韩蛰跟樊衡出生入死数年,又都是心狠手辣的诡诈之辈,嘴上虽说重用信任,真招揽过去,利用之余,还须提防,慢慢考量过了才肯放心任用。
  樊衡显然是看得透,才会在临行前来这手,算是往韩蛰背后捅一刀,断掉退路。
  河东眼线的名单加上这一刀,樊衡这投名状倒是真有诚心的。
  范自鸿双手抱拳,“樊兄办事果然爽快!”
  樊衡颔首,“逃犯走失,锦衣司巡查的眼线很快便能发现,派人追查,我也逃不过。京城已不宜多留,贸然前往河东,只会将人引过去,给令尊添麻烦。我先绕道西川,诱开眼线,再折道北上去河东,范兄以为如何?”
  “很好!樊兄做事果然周密,范某自叹不如!”范自鸿简直想举杯!
  数月苦心招揽,樊衡从起初的凛然不可接近到之后的动摇,渐生叛逆之心,天知道他为挑拨离间而费了多少心思口舌。好在樊衡果然直爽,在锦衣司时忠心耿耿,一旦决意反叛,投向范家,那忠心和周密心思便挪到了范家头上。
  锦衣司的人并不好招惹,一旦被盯上缠着,不脱层皮便难以甩脱。
  西川尚家虽不偏不倚、置身事外,有尚政和韩瑶的婚事牵系,便跟韩家亲近许多。樊衡将祸水引向西川,不止免了河东的麻烦,能给韩家和尚家添一道裂隙,也算一举两得。
  范自鸿将那名单好生收起,从腰间取了枚铜铸的范家私令给他。
  “此为信物,是我范家赤诚慕才之心。樊兄若抵达河东,家父必会倒履相迎!”
  樊衡似是笑了笑,抱拳站起,“不会耽搁太久,这附近也不宜久留。范兄保重,告辞!”
  “保重!”范自鸿亦起身抱拳,瞧着一身墨黑劲装的樊衡没入夜色,站了片刻,带人从僻静处下山,往近处的范家宅邸歇息。
  夜色仍旧深浓,范自鸿了无睡意,一入宅邸,当即命人掌灯,将樊衡的名册翻开来看。那上头列了有近百人,范家暗中拉拢策反的那几位也在其中,身份、住处、样貌全都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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