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仁赞道:“和谈可能泡汤了。”
背着光的孟义,脸上正是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态。
傻不拉几的华思低着头,脚前跟搓着地下的沙子,声音细弱蚊蝇:“可能是我闯祸了。”
是啊,她就是个闯祸精,无时无刻不在闯祸。一想到村庄里那流淌着鲜血的嫩草,还冒着热气,华思就觉得通体一寒。也许这一次她是罪不可恕了。
“你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华思惊喜抬头,却见孟义只是对着夏仁赞说的。
却不知是没听到华思的话,还是不想搭理她。孟义只对着夏仁赞,充满了耐心,“那契丹的小王爷也做不得主不是。”
“嗯,此事还需详谈。再说吧。”反倒是夏仁赞没啥耐心,也并没打算站在这城头和孟义继续腻歪。最先抬步进城。
城头的小兵,都偷偷地拿着小心翼翼的目光,将她们夏小将军的背影看着。带着害怕敬畏,又带着好笑。这是最新流行的穿衣风格吗?
华思落在最后头,那两人已经走的没影。牵着夏仁赞狐裘换来的马,待神情放松下来,只穿着内里衣服的华思,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冷。
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匆匆洗了个澡。华思本想着休息一下,就回城外巡防营的。只是没想,这一睡就起不来了。
努力睁开滚烫的眼,华思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在自己的手上扎着针。
华思一个打铤:“你是谁,你在干什么?你用的什么针?”
那妇人被华思问的一愣一愣的,手上失去了动作。
这时候店小二端上来一盆热水,笑着道:“我见客官烧的厉害,就请了前头医馆的庄大夫来。”
华思缓缓放松,这庄大夫就接话道:“当然是在给你用你的针喽。小丫头外感风寒严重,以后该不能这样穿的这么少,去吹冷风了。”
华思刚放松下的身子,看着手上扎的银针,又肌肉缩在了一起:“什什么,我的针?”
“是啊!”大夫说,“也是在外边出诊,被带了过来,什么都没拿。一会儿我开了药,你吃几副多休息,差不多就能好了。”
华思还哪能听的进去大夫说的话啊,那赤扎木轰然倒塌的样子,在眼前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而刚刚……
华思瞅了一眼扎在自己手背上的银针,生无可恋地道:“我还有多久?来不来得及嘱咐个遗愿?”
“小丫头想哪去了,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了?”大夫拍了拍盖在华思身上的被子,安慰道,“不要多想,只多休息就行。”
“可是,针上不是有毒?”
“有毒?”大夫不明所以,“乌头虽然大热有毒。但又作为祛冷镇痛的药材在用,这一点儿量不至于致死的。且还是制乌头,我是看你这银针算是对症,才给你用的。”
“乌头?”华思皱眉,难道夏仁赞在危言耸听。可是,他作为求和使,不至于吧。
那边店小二送走了大夫,上来问华思要不要帮忙去买药。华思一摸身上,才发现没钱了。
华思挣扎着起身,颇为尴尬地道:“方子给我吧,我还有事,退房离开了。”
不想还没站起来,就眼前一黑,华思倒在了床上,反应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
店小二关心道:“客官看起来不好,什么事还是放着,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可是……”
“客官是因为钱的事情吗?我瞧着你身上挂着玉。不若将玉拿出来抵一抵,身体好了再说嘛。”
“玉?”华思后知后觉地摸向腰间,手上一凉,这……
这不是前头还挂在夏仁赞身上的那玉吗?千回百转,倒是又转了回来。
华思拿出玉来递给店小二道:“那就麻烦小二姐了。”
玉嘛,身外之物,华思可没有夏仁赞那么傻呢!只是,这为啥会在自己腰里別着?
店小二再次出现的时候,端了一碗药来。神色上带着无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华思问了一句怎么了,店小二就开始吐苦水。
“哎,城里头人人口耳相传,说是去束边和谈的夏小将军早上狼狈地逃了回来。怕是这场大战在所难免。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也不知道我们这些贫头老百姓,在这场战争中,将何去何从。”
华思嗓子里犹如火烧,沙哑着声音问道:“就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吗?”
店小二将药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关了窗子,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停了下来。
而她的声音,就显得意外明显,一字一句,拉锯一样,刺得人心口疼。店小二说:“怕是不可能,据说那边死了一员重要人物。”
赤扎木死了。这场战争打了起来。这一切都是她华思造成的。
华思游走在巡防营中,魂不守舍。
那一天赤扎木饮了很多酒,又吃了兴奋的药物。运动激烈过后,身体还虚着。赤扎木又有酒精中毒的前病史。
华思那一针扎下去,乌头的毒;炮制乌头用的甘草,和赤扎木晚宴上吃的鱼产生的毒;再加上兴奋药物的余毒。
倒下去的赤扎木呼吸一断,就再也没有起来了。
契丹军中,主战的将军很多,尤以赤扎木为首。赤扎木的死,就是个炮引,一点就炸了。
从束边逃回去的夏仁赞还病倒在床。大同军中人心惶惶。打了几场,都以惨败收场。
华思靠在巡防营一个角落里,将脸深深埋在腿弯之间,真想这样,一直龟躲着。
“将军在召集兵士呢,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小兵,将华思拉着就走。
华思顶着众人的目光,感觉所有人眼里,都充满了谴责。
其实,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兵。
“我们巡防营里,都是一群功夫顶尖的好女子。有没有人愿意,今晚上跟着本将大干上它一场。”
第31章 苦酒
漫漫沙漠,一只玻璃翼蝶充满了神秘色彩。带着毫无所感的扇翅声,隐在敌营地牢入口。
巡防营的将领,今晚上带着巡防营的各位姊妹要干的,正是去敌营的地牢救出李罂。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先前的努力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而这个笑话从华思开始,也在华思这里结束了。李罂被救了出来。虽然华思对自己的武功自信到有点儿小小的自负,但是绝对没想这次的任务竟然这么容易给完成了。
从地牢出来,几队不入流的敌军将士,被华思轻松地耍的团团转。
华思收起玻璃翼蝶,两只触角在指尖颤动。一路上的畅通无阻,却没来由的让人肌肉紧绷。
看着那融入空气的蝴蝶翅膀,华思有些走神。
这一幕却被救出来的李罂将军瞅着。带着几分异样的感觉,直到华思终有所感,将目光投过了过去时,李罂才错开了视线。
李罂将军,夏勋账下得力将士。曾经的意气风华,现在却是怎样的一个凄惨了得。被关在敌军地牢里不过一月时间,脸上歡骨都突出来了。破破烂烂的军服,黑一块红一块的,在瑟瑟冷风中,只剩下干涸。
华思只扫了一眼,就埋下脑袋。她只想躲着,这些因她的失误,被害的人。
“你手上的可是琉璃碟?”华思没想到这李罂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听着声音,华思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竟不想将军会注意到此等小玩意。”
李罂的目光先是在华思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才投向华思手上的那一只蝴蝶。
玻璃翼碟透明的翅膀在指尖划动,若不是特意去看,很难发现它的存在。玻璃翼碟用来打探传递消息,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只是此等奇物并不常见,李罂在烈烈风声中,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大美江山不若一尺江湖。”
华思转眼,困惑地看着这李罂将军。只是她已经合眼,显然不想与华思继续聊下去。
或许对于紧张的战事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也或许对于军队的人才济济,一个账下将军的退出,真的不算什么。
因为李罂将军她,乞骸骨了。
至少在华思亲眼看到城门为那一匹青衣打开之前,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不是说不相信李罂会舍得她的权势地位。
主要在这战争的关键时刻,夏勋大将军会放人---这样一个军中的骨干人物。
李罂将军约在城下十里草亭,帖子上说:临行前特谢过营救之恩。华思到的时候,那里却是人走茶凉,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看着泡在茶杯里的一尾余茶,粗粝的大碎叶子,与精细的茶碗格格不入。茶碗旁扣着品茗杯。品茶者,当细之。这一切仿佛就想告诉华思一个讯息,这茶的名字,叫牧夫。
茶有三品。上品喝的是地位,中品喝的是财势,下品喝的才是茶。
有粗茶名牧夫。是入了夏割的老叶子。因喝它的人大多是山野间的牧夫而得名。
而李罂在退仕之前,独独留给独独见过一面的华思,独独这一片老茶叶。
牧夫,牧夫?何为牧夫?
“华思……”一声呼唤,华思突然睁开眼睛。见夏仁赞眼里的自己狼狈的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充血的目珠如同坠入地狱深渊。也许这才是真实的自己,一个没用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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