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花 (卫幽)

　　她顿了顿，问道，“你能做到吗？”
　　霍骁一愣，随即立刻说道，“不就是当你的助手嘛，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他昂着头，“来!”
　　穆嫣点点头，便将旁边摆着的各种刀具介绍了一遍，“等会儿我叫你递过来什么，你就得准确无误地递给我。”
　　她又指着案台上的纱布和已经捣碎了的药说，“这些是完成以后要做的，我亲自来敷，但你必须要及时将东西给我。”
　　所谓助手，不过就是帮忙递东西而已。
　　霍骁点了点头，“这个简单，我能。”
　　他想了想，又小声问道，“你真的要切开陛下的腿？你就不怕？”
　　穆嫣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是要治病救人，又不是要去害人。”
　　她指着陛下说道，“而且，是陛下要我这么干的。我怕什么？”
　　陛下笑着说，“是是是，是我要你切开我的腿的。你不怕就最好，我还害怕你会怕呢。”
　　沉着冷静，说明她有信心有把握。
　　要真的害怕了，那他还担心这条腿以后能不能正常行走呢！
　　陛下是年轻时刀光剑雨中创过来的，不知道曾受过多少伤，所以对手术本身一点都没有担忧。
　　他笑着说道，“开始吧。”
　　穆嫣便将旁边一碗黑漆漆的药端了过来，“陛下，先将麻沸散饮用下去。”
　　她顿了顿，“麻沸散的效用因人而异，有些人可以很快入睡，全程无痛感。但对有些人，却几乎没有作用。小女也不晓得对陛下效用如何，您先喝着再说吧。”
　　陛下像喝酒一般将药喝下，笑着说，“不过是切开皮肤而已，朕还能忍得。来吧！”
　　穆嫣便将头发捆在事先准备好的帽子里，只露出眼睛。
　　然后洗净双手，便将一块很大的床单覆盖到了陛下的身上，只露出需要切开的部位。
　　她先用笔在要施术的地方化了浅浅的一条线，然后就沉稳地开始拿刀。
　　“丙字号刀给我。”
　　“棉球给我。”
　　“换丁字号刀。”
　　“庚字号刀。”
　　“把药草拿过来。”
　　“纱布。”
　　在穆嫣有条不紊的号令中，霍骁还算沉着地将她的需求都做到了。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穆嫣总算将陛下的腿包扎完毕。
　　她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但却来不及擦汗，任由汗珠滴落下来，“陛下，醒醒。”
　　霍骁实在忍不住，偷偷地拿多余的纱布给穆嫣擦了擦汗，然后飞速地躲开，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真是对这臭丫头都害怕了，生怕她再一生气，就彻底不理他了。
　　好在穆嫣忙着唤醒陛下，都没有注意到。
　　陛下在穆嫣的呼唤下悠悠转醒，他打了个哈欠，“啊，怎么了，还没有开始吗？”
　　穆嫣忍不住微微一笑，“陛下，手术已经结束了。”
　　她有些骄傲地说，“小女自认为很成功，您的腿最多三日就可以慢慢行走，半月之后，就能恢复如常。”
　　陛下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看来我运气不错，不仅遇到了个神医，这麻沸散对我也十分有效。”
　　他接着说道，“我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也不觉得疼，这就已经做完了，真是善哉善哉！”
　　穆嫣笑着问道，“我现在扶您起来，您看看疼不疼？”
　　刚做完手术，肯定是有些微微疼的，还好陛下从前经常受伤，痛感与别人的不大一样，他觉得还是能接受的。
　　在几番确认之后，穆嫣才终于松了口气，“如此，陛下便好好休息几日，我将药给您封好，您带回去，每隔两日换一次药就行了。”
　　她转过身对着霍骁说道，“我有些累，请问你府上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歇息一会儿的？”
　　这时，陛下对霍骁连忙使了一个眼色，“小兔崽子，还不快点去？这可是朕的救命恩人呢，你敢怠慢她试试？”
　　霍骁心中如同小鹿乱撞，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陛下，“可是您！”
　　陛下高声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六个黑衣人，“陛下，臣等在此。”
　　陛下十分得意地冲着霍骁摆了摆手，“现在你放心了吧？”
　　他心想，这小子还针对他不赖，这么大好的追媳妇的机会也没有忘记了他老头子，不错不错，等赶明儿一定要再赏他一回！
　　嗯，要不就赏个媳妇给他吧！

　　☆、第171章 勉强

　　今日为陛下的腿动刀，是秘而不宣的事，连唐氏也并不知情。
　　所以，穆嫣从安国公府带来的丫头婆子一应都留在了前堂，并没有带进书房。
　　此刻，她满身疲惫，身边却一个依靠的人也无。
　　霍骁倒还知情识趣，叫了个小丫头扶着她，一路去往离书房最近的一个院落。
　　他将穆嫣安顿好，小声说，“这里不会有人来，有什么需要的你喊一声便是。我……我就在屋外候着。”
　　穆嫣微微一怔，“你为什么要在屋外候着？”
　　她连忙摇头，“别！麻烦霍二公子派人叫我的丫头翠锦过来，有她伺候就成了。我只是有些疲倦，稍微歇一会儿便好的。”
　　若不是她此刻体力不支，原本就不该在霍王府休息的。
　　这样已经是破例了，怎么还能让霍二在外面守着？这算什么……
　　霍骁有些可怜巴巴地咬了咬嘴唇，却还是说，“那好吧。”
　　他摆了摆手，“你先歇息，我出去了。”
　　门被轻轻合上。
　　穆嫣四下张望，见这屋子里十分干净整洁，既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也没有浮夸的摆设，想来应该是间客舍，平时无人居住的。
　　她便安心地躺了下来，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转醒，一睁开眼便看到了翠锦那张大圆脸，“啊，我居然睡了过去，翠锦，现在什么时辰了？”
　　翠锦指了指外头，“小姐，外头天都黑啦。”
　　穆嫣立刻坐了起来，“啊，这么晚了，母亲一定要担心的。”
　　她急急地说，“我们赶紧要走了。”
　　翠锦却笑了起来，“小姐您别急，霍王爷早就派人回府去跟夫人知会了。夫人也派了李嬷嬷过来伺候。李嬷嬷就在外面呢。”
　　她顿了顿，“国公夫人和太夫人都知道，您在这儿为霍王爷诊病，王爷的病有些麻烦，您需要在这里亲自煎药，所以才会晚一些。这是治病救人的功德，太夫人很高兴呢。”
　　穆嫣听了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她到底是个年轻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霍王府，难免会让人多有猜想。
　　别人可不知道她是因为要给陛下治病。
　　霍王府没有女主人。
　　老王爷一直没有续弦，府里的内务只交给一个姨娘打理。
　　剩下的，就只有两位年轻的公子。
　　若是霍王爷不及时帮她编造一个理由，那有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不知道要瞎想什么呢。
　　霍王爷处事得宜，一下子就替她挡住了那些流言蜚语，让她心中很是有些感激。
　　分明是她自己贪睡过了头，老爷子却不惜用自己来堵住别人的嘴。
　　真是……个很好的老爷爷啊！
　　穆嫣飞快地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饰，一抬头却看到铜镜上挂着个模样可爱的晴雨娃娃。
　　她觉得晴雨娃娃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但一时也忘记了在哪里看见过。
　　恰好翠锦在外头催，“小姐，您好了吗？”
　　她立刻应声，“我来啦。”
　　便丢开心头这小小的疑惑跑了出去。
　　穆嫣刚离开不久，霍骁便推门进了屋子。
　　他有些怔忪地坐在床沿上，轻轻抚摸着余温尚在的被褥，心中一阵激荡。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天他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脑海中想的东西也杂七杂八。
　　一时想到多少年前的元宵宴上苏大小姐的回眸一笑，一时又想到清净寺破旧的瓦房内那个恶丫头流下的眼泪。
　　而在脑海中盘桓不去的，不是他女神那张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楚的面容，而是她那日俏脸含威的警戒。
　　她说，她不是苏大小姐，承受不起这些。
　　霍骁心中乱得不行，忍不住便仰天大呼一声，“啊！”
　　话音刚落，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小兔崽子吵什么吵！”
　　霍王爷威仪赫赫地进了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间质朴的屋子，一副好事者的八卦模样，“听说小丫头刚才歇在你这儿的？”
　　他啧啧称叹，“想不到我孙子的脸皮还是挺厚的。”
　　早就说了，脸皮不厚是追求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的。
　　霍骁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爷爷，你说的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她那么累，看起来也虚弱，我难道忍心叫她走很多很多路去客舍吗？我这儿离您的书房最近了。”
　　霍王爷斜着眼看他，“呵呵，跟爷爷就别那么虚头巴脑的了吧？你这是近，但你这里又不是只有一间房。”
　　他指了指两边的跨院，“就不能叫人收拾收拾，让她歇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