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微想了想问道:“余氏红口白牙,别人就信?”
采莲道:“这种事都是女人吃亏,余氏是拿不出来什么实质证据,但是大夫人也拿不出来,有理说不清,不过,这回大夫人还真幸运,拿出来了。”
冯微面色冰冷道:“一口气说完。”
采莲再不敢卖关子,忙把探听到的事都说了一遍:“老太太让人检验过了,邢雨一看就是儿时的旧伤,根本不可能跟大夫人有什么,大夫人是冤枉的,那么咬着不放的余氏就心存不良,老太太虽不喜欢大夫人,可是相比较起来,她更讨厌余氏,老太太多护犊子啊,还有世子,再加上咱们那位……”
采莲说道这里顿了一下:“三小娘子不依不饶,让老太太把余氏赶出去,老太太逼着三郎休妻,不然就要把三郎一家赶出去。”
李不悔紧张的抓着冯微的袖口,余氏她是讨厌死了,可是李三郎是无辜的啊,凭什么把李三郎赶出去,她还等着李不悔的魂魄走了,要好好接近这个“三叔”呢。
冯微脸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语气明显多了些急躁:“那李三郎怎么说?是休了余氏还是搬家?”
“三郎说为了儿女也不能休妻,但是他姓李的,更不可能搬家了。”
冯微目光沉下去。
采莲再次问道:“姨娘,咱们过不过去啊?”
冯微在屋里开始踱步,脸上一直是沉重的思考之色,走了两圈,站在门口停下来,看着天边的黑幕道:“老太太拎不清而已,但并不恶毒,她已经是说一不二,但是当年她最痛恨的五郎都没有赶出家门,虽从不过问,但是吃穿用度也不苛待,三房也是。老太太说说而已的,把李三郎真的赶出去,丢的是李家的脸,她的脸,别人会说她容不下庶子,我想有刘氏母女在,她会想通的。”
采莲道:“可是也有三小娘子不依不饶。”
冯微笑着摇头:“阿蘅啊,甄氏会告诉她为什么不可以的。”
李不悔暗暗看着这主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突然有种莫名的疑惑涌上心头,这两人的意思是不是不想三房被赶出去啊,可是冯微怎么会帮着三房的人?还是她理解错了?
………………
三房一家人都跪在刘老太太面前求情。
余氏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吓的,声音都变了:“阿娘,媳妇也都是为了李家好啊?也是为了大嫂好,这不是证明大嫂是清白了的吗?以后谁还敢再怀疑大嫂?”
可是如果刑雨不是有残疾呢?甄氏证实不了清白呢?再说为了证实甄氏的清白,刑雨已经没法抬头做人了。
她余氏凭什么说是为了别人好?
余氏已经犯了七出的犯口舌,就算李三郎不休妻,刘老太太也可以坚持。
李蘅远早已回到厅里,大家都在了,听了余氏的话,李蘅远打算再给刘老太太施加一些压力,这时袖口被甄氏轻轻拉了一下:“阿蘅,交给老太太吧,你不能再管了,你三叔不是红姨娘,不能不依不饶。”
她声音低低的。
李蘅远听大伯母这意思好像要放过余氏,凭什么,大伯母受了那么多委屈。
李蘅远不解的看着甄氏。
☆、0124 迷茫
趁着李三郎为余氏求情的时候,甄氏悄悄告诉李蘅远:“二郎打仗的军需,有不少都是三郎着手凑的,别人指望不上,所以不能将三房一杆子打死。”
李蘅远听了好不甘心,她竟然还要欠三叔的人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总之不好受。
不过大伯母说的极有可能。
打虎亲兄弟,四叔是指望不上,五叔年纪小,还没历练过。
大哥完全是个隐士。
所以阿耶会离不开三叔?
而三叔,护着余氏。
李蘅远踌躇的时候,刘氏和红妆也给刘老太太分析了利弊,刘老太太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李玉忠再次求情的时候,借着台阶便下了:“我李家也不是苛刻的人家,至今还没有休妻之事,说出去丢人,那好吧,念余氏也是初犯,就饶了她这一遭。”
三房四口齐叩首,感谢老太太开恩。
李蘅远恨的牙齿打颤,凭什么余氏差点害死人,最后能跟没事人一样?
人说出去的话不应该承担责任吗?那是不是任谁都可以信口雌黄?
可是她这么不满,这么愤怒,却因为受恩与三叔,就什么都不能再做了。
这时刘老太太一哼道:“不休妻可也不能这么算了,哪有妇人这么喜欢扯老婆舌的,还是国公府的夫人,都不如山野村妇,说出去我都臊得慌,给我张嘴,把脸打肿,不然她不长教训,还会乱说话。”
余氏再次哀求:“儿媳知错了,求阿娘给儿媳留着薄面。”
刘老太太道:“我给你留薄面就是不给我大儿媳留薄面,中馈夫人是谁都能喷粪的吗?”叫着红妆:“带人去掌嘴,打到她再不敢说人闲话为止,打完之后关到柴房里饿三天,我估计是吃多了撑的。”
老太太一声令下,屋里的人人色各异。
李蘅远没心情看他们到底谁跟谁好了,只是觉得郁郁而结的心情,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释放。
李三郎还要求情,老太太话就说死了:“再得寸进尺,直接叫余田翁过来把人领回去。”
红妆带人把余氏拖到院子里去行刑,余氏的叫声尖利凄惨,听之头皮发麻。
李庆续在之前就想隐退,如今真相大白,好似也没有多高兴,跟刘老太太告了罪,带着母亲出门去了。
显然的,他也不想听余氏到底有多惨。
李蘅远也兴致缺缺起来,何况在她心中,余氏这点惩罚,算不上罪有应得,因为余氏并不是要说闲话,她是坏。
李蘅远也告了罪,跟着刘氏和李庆续出来。
三人前前后后过了老太太穿堂,突然一个黑影挡在李庆续和甄氏面前。
黑影头上靠左一点的门楼上,有一个忽明忽暗的灯笼,黑影的脸被照的一会清晰一会诡异。
不过李蘅远也看清楚了,脸颊无肉,目光沉稳,是刑雨。
见到刑雨,甄氏和李庆续一同给刑雨鞠了躬。
李庆续道:“今日让刑叔叔受委屈了,我李庆续欠您一个大人情,来日刑叔叔一句话,我万死不辞。”
这个时候和这种身份的人,确实李庆续出头比较好。
刑雨边看向李庆续:“大郎君不必多礼,小的给娘子带来不少麻烦,小的应该做的。”
他拿出自己的难言之忍为别人洗刷冤情,没什么事是应该做的。
李庆续摇着头。
刑雨笑道:“都是小事,不提了,小的在此等候郎君和娘子,是一句,小的明日想回老家去,就不上工了。”
甄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你老家哪里还有人,你一直在我们家,你要回甄家?”
刑雨是甄翁收养长大的,他自己没有家了,但是刑雨当年之所以作为陪嫁过来,是因为和甄大郎的妻子不和,甄大郎的妻子要给刑雨做媒,刑雨拒绝了,那妇人认为刑雨不识抬举。
刑雨没说话,目光平和的看着甄氏。
甄氏蓦然就红了眼眶,刑雨如果呆不下李家,甄家也一样,所以刑雨在找借口,他自己都可能不知道去哪里。
李蘅远这时走道李庆续身边道:“刑叔叔,你留下来,谁敢说你,我就打他,你是好人,好人为什么要走呢。”
刑雨对李蘅远行了礼。
又看向甄氏:“对了娘子,您不必觉得愧疚,出来,是有人对,关乎人命,小的才来,您要谢,就这些哪位郎君吧。”
甄氏李庆续李蘅远面面相觑。
甄氏问道:“哪位郎君?他威胁你了吗?”
刑雨摇头:“没有威胁,他派人给小的提了话而已,不过小的很感谢他,救人命的事嘛,至于郎君是谁,郎君派来的人没说,就说有缘自然会知道。”
那人是谁?刑雨中招后是怎么逃脱的?
甄氏和李庆续都面带不解之色。
不过刑雨没有解释,拱手长揖:“郎君,娘子,你们多保重,小的告退。”
说完不等别人说话,转身投入无边的黑夜里,背景瘦弱孤寂,如荒原上落单的小兽,可怜至极。
李蘅远看着刑雨的灰色的长袍再也辨认不出来了,看向甄氏:“刑叔叔真的会离开吗?再也看不见他了?”
甄氏道:“认识的人太多,他已经无法在范阳城立足了。”
李蘅远听了心下一片凄凉,刑雨看起来像四十岁,都这么大年纪,背井离乡他还能去哪里?如何过活:“怎么就不肯留下来呢?他是好人,谁不敬佩?”
李庆续怜爱的看着李蘅远:“阿蘅越来越懂事了。”
甄氏的语气十分凄凉:“人们不会因为别人是好人就停止取笑,在有些人眼里,只要有人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就是怪物,是笑话,女人怕不洁,男人怕不能,还有一些人,哪怕他们是善意的,可是硬要区分别人的不同,用强者的目光给予别人施舍,这些,都是刑雨受不了的,走吧,走了是解脱。”
甄氏和李庆续到了三房的院门前看向前方,李蘅远要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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