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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 (弦外听雨)


  “二位先生好。”又恭敬唤了声“赵夫人”,见福宝倚在豆苗儿身边向他扮鬼脸,他不敢面上不恭,只是藏在长袖下的手却忽然钻出来,朝福宝偷偷比了个小手势。
  福宝立即捂嘴笑起来,豆苗儿假装不知:“常亭,带这位少年去应考地报名,还有他爹受了些轻伤,报名后让诸葛大夫给瞧瞧。”
  “是。”恭恭敬敬应下,常亭伸手作“请”的动作,带感激不尽的父子进书院,折身往西南方向行去。
  少年跟在父亲身后,如误入迷幻森林的小鹿,惊慌新奇地观察书院里的垂条烟柳亭台水榭。
  呆滞扭头,方才帮助他的年轻夫人牵着粉雕玉琢的男童已走远……
  “那位夫人……”他情不自禁开口询问。
  常亭了然答:“你可唤她‘赵夫人’,是德善书院院长。”
  “女院长?”
  “有何不可?”常亭挑眉反问,状似不悦。
  “不、不是。”结结巴巴摇头,少年尴尬,“是我见识浅,没听过女子开书院。”
  轻笑,常亭表示理解,“夫人本从未想过开书院,五六年前,扬州生灵涂炭,她将街上孤苦无助的孩子接入四合院,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渐渐地,学生多了,又有数位心善的夫子先生在背后扶持,至此有了德善书院雏形。演变至今,在更多好心人帮助下,就成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德善书院。而我……”顿了顿,他温声继续,“而我就是当年最早一批孤儿之一,我们那群学生,有的参军保家卫国,有的苦考科举已顺利入仕,还有的靠双手过着幸福圆满的生活。”
  “好厉害。”眸露憧憬,少年眼中仿佛看到了美好未来。
  拍拍他肩,常亭一本正经:“等你考进书院,相信你一定可以超越他们,所谓前浪推后浪后浪蔫在岸上是不是?”
  猛点头,少年不知他每年都要将这番话翻来覆去说好多遍,一时大为感慨备受鼓舞,暗暗下定决定,他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誓要做那片最厉害最优秀的后浪……


第30章
  德善书院分东南西北四院。东院为学堂,南院为宿舍,北院为后勤,另住些孤苦无依的女孩在内学书画绣工。因北院空阔,还种了大片菜园果林,穷苦人家或孤儿可在学业之余帮忙耕作,以填补学费。西院最小,隐在遥远角落,又分上西院下西院,里头住了两户人家。
  一居豆苗儿与福宝,二居曹老先生夫妇及老仆一人。
  这些年,若非曹老先生的鼓励与支持,豆苗儿不会有勇气开一所书院,她没有那么深远的思想见地,为那群孩子们请先生读书识字已是她能考虑的极限。
  四年前,曹老先生夫妇搬来扬州,恰恰就住她隔壁的小院儿。
  初始曹老先生身子不好,总被老伴搀着沿湖畔散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慢慢有了交情。
  知她有一间四合院儿,曹老先生兴起时便绕着去瞧,出手指导那帮孩子数次后,豆苗儿才知曹老先生竟有那般大学问,她请来的先生夫子但凡有讲解不规范甚至错误的地方,皆被他无情指出并矫正。
  后来,曹老先生给她介绍新夫子,渐渐地,又说故友在扬州郊外有座庭园,久不住人,可拿些银子出来扩建修缮,将之改成书院。
  “德善”二字由他提出,并亲书“德善书院”四字以作牌匾。
  豆苗儿一路迷迷茫茫懵懵懂懂,她的眼界和心境随着这全部一切慢慢开阔。对于书院院长这头衔她当之有愧,推却一番,曹老先生却笑答:“本就因你一番善心才有今日书院,以善为初衷,为学子建一所以‘德’为首的书院,岂不美哉?”
  曹老先生大名他本人不主动提,豆苗儿便不问,譬如学生们只唤她“赵夫人”,也不知真名。
  不过曹老请来的那些夫子,既有官职在身的大人,也有逍遥自在的闲人,但无一例外,那些先生都学富五车各有所长。
  短短几年,德善书院流传出美名多半因了不得的先生们,同时,五六年前四合院里一个叫屈正的孩子以十五岁之龄考中进士,名次还不差,虽不是本朝以来最年轻的进士,却也实属难得。
  豆苗儿知道屈正家破人亡前就有读书的好底子,书院占不得全部功劳,但这孩子大抵在外宣扬不少,近两年外地慕名赶来的学子逐渐增多。
  每年这几日,乃新生报名参考时间。
  东院那头隐隐传来热闹的声音,豆苗儿瞅了眼窗外,太阳盘旋在头顶,火辣辣炙烤大地,快到用午膳的点儿了。
  十位得闲的先生今日陆续到校作为考官筛选新生,久前就让曹老先生捎口信儿,说要吃她做的鱼锅和桂花蜜藕,还要分别开一坛桃花酒与寒梅酒小酌。
  这有何不可?
  豆苗儿忍热在厨房忙碌,陈婶子则在一旁帮衬。
  待先生们在幽静内室坐定,陈婶子把菜端出去,豆苗儿留下煮最后一锅山鸡笋汤。
  等汤熬得糜烂入味,豆苗儿将汤罐端去。
  一路走近,内屋谈笑其乐融融,弯唇正欲叩门,忽听“陆宴初”三个字从他们嘴里一晃而过。
  豆苗儿浑身一震,愣愣定在原地。
  “新帝登基才不到两年,就罢了缪士忠首辅之位,缪士忠却以为新帝年轻,离不开他呢!”
  “是啊,位置还没坐热乎,就得拱手让人,当初又是何必,曹老您早早离开是非之地也算明智!”
  气氛静了一瞬,似是肖先生的声音:“首辅之位空悬两月之久,圣上恐怕早有定夺,难道真要选陆宴初?他还不到三十岁,这……”
  “是啊,曹老,这没有外人,您跟我们说道说道,朝堂局势还是您看得明白。”
  曹老先生轻笑:“老夫闲云野鹤做久了,只晓得教书,看不透咯!”大概挡不过众人接下来的煽动,他低声道,“宣太子瓮前,圣上还是个王爷,陆宴初是他老师之一,彼此定有感情,加之陆宴初秉性良善正直又很有为官天赋。你们该记得,先帝在那场殿试中出的考题咄咄逼人,其余考生面目发白汗如雨下,唯有他称得上淡定,稍有不慎便掉脑袋的试题,他答得勉强合格,不过惭愧,老夫当时竟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所以,他顺利入内阁算不上稀奇,但首辅之位,只能说咱们这位新帝城府颇深,陆宴初朝中除了那关系僵硬的爹,并无背景,他很干净,一时也丰硕不了羽翼,内阁……”
  叩门声蓦地响起。
  室内霎时静寂。
  豆苗儿调整好情绪,弯唇进入,将汤搁在桌上。
  与熟识的先生们闲聊数句,她便退了出来。
  怔怔离开上西院,豆苗儿站在檐下出神。
  其实关于陆宴初,这些年她听了不少,许是她对他名字格外敏感,但凡周遭提及或是街上听到,她不想记,也记得了。
  他过得很好,瞧,听曹老他们方才的意思,都要坐上首辅之位了,首辅这个位置有多尊贵,天下谁人不知?
  至于旁的,流传在民间才子小姐的佳话中,倒有几桩主角儿是他,真真假假是否夸大是否确凿,怕也只有当事人最明白。
  闭眼,豆苗儿拾步回下西院。
  生福宝那年,她心底还牵挂着他,想着处处不太平,他被耽误不是不可能,日子久了,总等不着,也曾动过心思去找,可渐渐便倦了,便不再去想,或许他只是不想来找她呢?谁知道呢?
  再者她人生里多了福宝与书院,已够操心……
  进院门,豆苗儿还未踏入堂屋,耳畔忽的响起一阵匆促的逃跑声。
  皱眉,见陈婶子端着瓷碗冲她一脸苦笑,心知肚明的豆苗儿跟着无奈摇头:“我进去试试。”从她手上接过蔬菜蛋羹,豆苗儿进内室。
  掀开幕帘,便见床上拢起个小丘包,这么热的天儿,还要用薄毯裹住自己。
  “福宝睡着了?”
  “嗯嗯,福宝睡着了。”小嗓音嗡嗡从薄毯内传出。
  豆苗儿笑,坐在桌旁,不再说话。
  悄悄掀起薄毯露出两只眼睛,福宝思考再三,从薄毯内钻出来,可怜巴巴道:“娘,您能再给福宝做个爹吗?”
  “上次不是做了?”
  提起伤心事,他眼眶蓄满水汽,泪珠都快掉下来。双手搅在一起,福宝害怕娘亲不高兴,自责委屈道:“娘上次给雕的爹,福宝好生喜欢,就放在床上陪福宝睡觉,可第二天早晨,爹胳膊没了,福宝着急,想给接上去,碰了两下,爹的腿也没了……”
  “没事。”豆苗儿又心疼又想笑,“娘给你再做就是,要几个有几个。”
  “好啊好啊,福宝要好多个爹,一个陪福宝睡觉,一个陪福宝洗澡,一个陪福宝上课,一个陪福宝放风筝,一个……”
  他洋洋洒洒列举了长串,趁他歇口气,豆苗儿挑眉:“娘不是给你白做的,你先过来把这碗蛋羹吃了。”
  瘪嘴,纠结须臾,福宝从床榻溜下来,自己穿好鞋,委屈走到桌旁,委屈开始吃蛋羹,每吃一口看一眼娘。
  偏生娘无动于衷。
  唉声叹气,福宝只好认命,慢悠悠吃起来。
  “娘,您这次能做个大的爹给福宝吗?”他咽下满满一嘴食物,抬头望着她,“爹太小,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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