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黎夕妤攥着棉被的双手握得更紧了,却觉头脑发涨,嗡嗡作响。
她终究,不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慌乱的一颗心陡然间镇定,却迅速下沉,沉至深渊。
她紧紧咬住下唇,却觉一股莫名的悲伤正自四面八方袭来,逼得她眼眶通红,泪水竟直直打转。
她盯着头顶的帐子,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却不敢眨眼。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难过,只觉心头似是被针扎了般,一针又一针,密密匝匝,生疼。
“小妤,”辛子阑又开口唤她,话语中含着几分她未曾察觉的失落,“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传入黎夕妤耳中竟宛如坠进水缸中的一块巨石,将她眼眶之中团团打转的泪水,彻底逼了出来。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黎夕妤却迅速侧身,背靠着辛子阑而卧,道,“辛子阑,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我只是,太激动……可我不知日后该如何回报你……”
她说着,话语中却满是哭腔。
辛子阑瞪大了眼,瞧着黎夕妤略有颤抖的肩头,一时间怔住,原先失落的目光渐渐被错愕所替代。
可他也唯有硬着头皮,道,“小妤,你……无需回报我什么。”
黎夕妤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着,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半晌后,泪水终不再涌,她方才缓缓转身,望向辛子阑。
可她不知,她眼睑的湿气,仍是被辛子阑一眼便瞧了去。
她盯着辛子阑,而那夜水下发生的事情,却始终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那样的事情,倘若是辛子阑做的,她却是有几分难以接受。
可她却唯有如此安慰自己:辛子阑是个大夫,他当初那般做法,只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
“辛子阑,”她低低开口,“那夜在水下,你为了救我,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是,能否烦请你,将此事忘却。你我二人,便当那事从未曾发生过,好吗?”
却见辛子阑目光一滞,似是有些惊愕。
然片刻后,他终是轻轻点头,“好。”
见他同意,黎夕妤虽是松了口气,却仍旧有些难过。
却在这时,辛子阑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道,“小妤,司空堇宥他也并非不曾插手。待我将你救回后,他派人连夜彻查了那座宅邸,甚至一怒之下当即便找甄剑对峙,讨要说法。依我看,这二人之间的较量,怕是要再升一个层次了。”
“甄剑?”黎夕妤却有些惊异,“为何要找他?”
“因为那宅邸,是甄剑的!”辛子阑答。
黎夕妤听后又是一惊,她眨了眨眼,迅速在心下思索着。
她能够确信,那夜将她掳走的人,绝非甄剑。而经她几番猜测,那人是七皇子的可能性,有九成!
可眼下辛子阑却说那宅邸是甄剑的,莫非……七皇子是想要嫁祸!
很快,黎夕妤又想到什么,“辛子阑,你先前说,是在何处寻见我的?”
“城西啊,青山脚下的一处宅邸!”辛子阑答。
城西?
不对,这与她所知,全然相反。
莫不是七皇子为了蒙蔽她,便特意与她说了假话?
黎夕妤想不明白,便又问,“辛子阑,那夜你去救我时,可有遇上什么人?周遭可有埋伏?”
辛子阑却摇头,“未曾碰上一人,也无半点埋伏。”
无埋伏……
竟无半点埋伏!
一时间,黎夕妤怔住。
她本以为,那夜七皇子之所以将她掳走,便是为了引司空堇宥前往。
可依辛子阑话中之意,他去救她一事,竟万般顺遂。
还是说……七皇子不愿将更多人牵扯进来,瞧见来人不是司空堇宥后,便撤了所有的埋伏?
种种疑惑皆萦绕在心头,黎夕妤突觉头脑很涨,竟有些疼。
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辛子阑连忙开口,“小妤,眼下你刚转醒,不宜思虑太多。你的身子还很弱,需得好生修养才是。”
听闻此言,黎夕妤这才想起关心自己的身子,“辛子阑,我的身子如何了?可是伤势又复发了?”
辛子阑却笑着摆手,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放心放心,有我这个神医在此,即便你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我也必定能将你拉回来!”
“辛子阑,真的多谢你。”黎夕妤由衷地道谢,即便心下仍对辛子阑的身份有所怀疑,可他终究是救了她。且他的医术,确是不俗的!
“对了,”黎夕妤眼角一挑,又问,“我昏睡的这两日,可有何人来探望过?”
即便处于昏睡,可她感受得到,有人始终守着她。
故此,她仍旧怀了一丝期冀。
“恩。”但见辛子阑重重点头,“闻人贞曾来过一次,司空老爷却是日日都来。”
听了这话,她暗自长叹。
此番却是知晓了,那始终守在她身侧的人,只是辛子阑。
“啊,对了!”突然,辛子阑似是想起什么,伸手探入袖中,而后摸出一把匕首来,“这是你的匕首,那夜在水下被我瞧见后,便一并带了出来。”
见到“羽晖”时,黎夕妤却突然想到了玉簪。
她接过“羽晖”放在枕边,连忙问,“辛子阑,可有见到那枚玉簪?就是前些日子你我二人一起补的那枚玉簪!”
辛子阑却轻轻摇头,“小妤,我并未瞧见那玉簪。”
听了这话,黎夕妤满心失落,眉头却紧锁。
她拼了性命也要保全的物事,最终仍旧……下落不明。
“小妤,我正在为你煎药,你若是觉得累,便再睡会儿。”突然,辛子阑又道,而后便起身便向床榻边的药炉走去。
他先前一不留神便睡着了,索性此刻炉中火未灭,倒是好事。
黎夕妤的目光追随着他,见他坐在软垫上,手执蒲扇,轻轻地扇着。
那专注认真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迷人。
只可惜,他穿着月白色锦袍,与刻入她心底的青衫,大相径庭。
黎夕妤望着望着,突觉困意来袭,便缓缓闭了眼,沉沉睡去。
她隐约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站在大片的花丛中,回首向她望来。
一连数日,因着身子虚弱,黎夕妤始终住在大营西北角安心养病。偶尔得了辛子阑的准许,便能下榻走动,却也从未走远过。
辛子阑不愧为神医,服了他煎下的药后,黎夕妤只觉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好转。
那种感觉,与从前在司空府养病时是不同的。从前,她的伤势虽颇为稳定,可胸中不时便会有憋闷感。而如今,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后,她的胸腔愈发畅然,给她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甚至,就连浑身的鞭伤,那曾经触目惊心的疤痕,也在渐渐淡去。
这于黎夕妤而言,倒是件颇为开心的事情。
司空文仕每日都会来探望,与她闲聊一阵,说说军中发生了何等趣事。
实则自司空文仕口中听见的趣事,辛子阑总能提早便告诉她。可即便如此,黎夕妤仍是很认真地听着,对于司空文仕的关怀,她始终很感恩。
然,这几日来,她却从未见过司空堇宥。
他兴许在帐中研读书册,兴许在练兵场操练士兵,却从不曾来过此处。
这一夜,辛子阑去了别处,不知在何处下榻安睡。
黎夕妤服下药后,便沉沉睡去。她本该一觉睡到天明,却不知为何竟在夜半转醒。
而醒来后,便有诸多思绪涌上心头,令她愈发地清醒。
她自枕下摸出“羽晖”,将其握在手中,感受着它的冰寒……
这是司空堇宥送予她的宝刀,却被她用来做了许多事情。
斩铁链,劈柴,剥野兔皮,杀蛇,甚至……杀人。
她回想着,却突然又瞥见了那枚锦盒。
她忍不住将其打开,瞧见其内空空如也时,只觉心头一阵刺痛。
那是司空堇宥最为珍视的东西,她曾答应过他,绝不会再让它发生任何差错。可终究……
黎夕妤无声叹息着,心中的负罪感愈发强烈。
可无论如何,既然玉簪已经出了事,那她势必要与司空堇宥汇报的。
此念头一出,她竟立即起身,披了外袍便向营外走去。
今夜明月高悬,照亮了寂夜,同时也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眼下约莫子时,虽不知司空堇宥是否已安睡,可她仍旧毫不犹豫地向大营正中走去。
而到得将军帐外时,她一眼便瞧见其内亮着烛光,他果真还未睡。
然此时此刻,她竟生出了一丝胆怯,便生生止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小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却突然,守在帐外的士兵出声唤她,话语中含着几分惊奇与打趣的意味。
黎夕妤微微颔首,既是被发现了,她便也不再犹豫,抬脚走了去。
“已有好些时日不曾见过小公子了,将军尚未睡下,小公子请入内吧。”士兵笑着,却是满脸深意。
黎夕妤扯了扯嘴角,连忙便掀开帐子走了进去。
而后,她一眼便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司空堇宥正伏在桌案前,提笔写写画画。
她抬脚向前走去,走近后,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眸望着她。
“少爷……”她轻声开口,唤道。
司空堇宥淡淡点头,“身子可有好些?”
虽是关切的话语,可不知为何,黎夕妤竟听出了几分疏离与敷衍。
“我的身子无恙,少爷无须挂念。”她回。
司空堇宥闻言,便不再开口,继续埋头,盯着桌案上的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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