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厉莘然眉头一蹙,面上闪过几分不悦。
而后,但见其翻身下马,迅速向她走来。
他走近后,伸掌便向她的门面探来,“阿夕,你究竟还要瞒我到几时?”
黎夕妤心中一惊,连忙向后退去,如今她脸上干干净净,可不能被厉莘然瞧了去。
可厉莘然速度太快,又含带着几分凌厉之气,令她避之不及。
好在此时荆子安意识到事态的异常,连忙冲了来,一把抓住厉莘然的手臂,替黎夕妤保住了面前的黑纱。
见荆子安出了手,厉莘然眉眼一沉,似有些恼怒了。
随后,厉莘然抬起另一只手臂,竟向着荆子安攻了去!
荆子安身经百战,自然不畏惧厉莘然的攻击,即便一手抱着古琴,也仍旧与厉莘然纠缠斗了起来。
二人便如此拳脚相交,争斗在一处。
瞧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黎夕妤眉头紧拧,一时竟有些无措。
今日会碰到厉莘然,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亦或许在她心中,早就把这个皇室的九子给忘却了。
荆子安怀中抱着古琴,厉莘然出招迅猛凌厉,二人竟不分上下,难分胜负。
黎夕妤不由回眸瞥了眼周遭,好在如今是为寒冬,巷子里往来之人极少。
可即便如此,厉莘然如何也是个皇子,倘若荆子安被有心人记下,日后怕是会有祸患。
遂,她上前两步,扬声唤着,“荆子安,住手!”
听见她的命令,荆子安立即收手,两个闪身到得她身侧,笔直地站立着。
厉莘然的眉眼却沉了下去,带着几分黎夕妤从未曾见过的愤怒与不甘。
“九皇子,还请您自重!”黎夕妤冷冷地开口,同样也心生愤怒。
她说罢,抬脚绕过厉莘然,打算立即离开。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已查清!”突然,厉莘然理了理衣襟,如此说着,“你不过是想要替自己报仇,只要留在本皇子身边,我今夜便能帮你报了大仇!”
黎夕妤迈出的步子猛然间顿住,她强压下心底的震撼,冷笑道,“九皇子说笑了,我的身上,不曾肩负仇恨!”
“是吗?”厉莘然突然两步走至黎夕妤身前,此番却并未伸手去揭她的面纱,只是凝望着她,那目光灼然,似想透过黑纱,看清她的面容,“黎府的人曾那般待你,你当真心无怨恨?季杉抛弃了你,与旁人苟且,明日又要与丞相的千金成婚,你当真心无怨恨?”
听了此番话,黎夕妤的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厉莘然。
她自认从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马脚,可他如今却已然将她的身份道明!
可转念再一想,这个厉莘然,如何也是皇子!
一个皇子用了几月的时间来查清她的身份,倒也不足为奇!
“你如今身着男装,改头换面,在此时回京,不正是为了替自己报仇?”厉莘然又问,目光却格外犀利。
黎夕妤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既然已被他识破身份,那么再掩饰下去,也毫无意义。
遂,她微微颔首,沉声道,“九皇子手段高明,竟能查到我的身份,实在令人佩服!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还望九皇子莫要插手我的事情!”
“我贵为皇子,你想做什么我都能替你实现,你又为何甘愿留在那司空堇宥身边?甚至为此远离家乡,去往边关受苦受难!”厉莘然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神情更是不同于往日的温和。
看来,皇家人,果真各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黎夕妤已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微微屈身向他行了一礼,道,“九皇子曾于我有恩,此生若还有机会,我定会报答。可我如今一心跟随我家少爷,哪怕是远走他乡,哪怕是荆棘丛生、刀山火海,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她说罢,再不做停留,自他身侧走过,大步离去。
然她刚走出两步,厉莘然的嗓音再度自身后响起,只听他问,“即便司空堇宥这一生都将不得安稳,兴许颠沛流离,落魄终生,你也心甘情愿?”
黎夕妤的身形顿住,她不曾回眸,却决然道,“荣华富贵,生死与共!”
说罢,她再无迟疑,向着巷子尽头处走去。
今日的厉莘然委实怪得很,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别有深意。
可他即便是皇子又如何,即便权势滔天又怎样?
她早在司空府的花园中,便恨了这整个皇室的人!
而司空堇宥,他即便一生不得安稳,即便铁了心与皇室对抗,即便性情残暴、冷怒无常,那也是她认定了要追随的人!
此一生,心意不改。
黎夕妤快步走着,荆子安便在她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很快便到得巷子尽头。
她沿着熟悉的道路,向右侧拐去。
可她刚转身,脚步却陡然间顿住,双眸大张,瞠目结舌。
她望着站在面前的人,一颗心慌乱地跳动着,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自处。
荆子安显然也看见了那人,连忙朝他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唤道,“少爷!”
没错,眼前人……正是司空堇宥!
他正漠然地站在这巷口拐角处,也不知站了多久,神色却一派如常。
黎夕妤无措地垂眸,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大脑嗡嗡作响,耳畔却始终萦绕着她方才的昭昭言辞,“荣华富贵,生死与共。”
她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更不知他将她与厉莘然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她只知道,她的心……彻底地乱了!
而她对他的心思,也终如洪水猛兽,暴露得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此刻,她清楚地认清了自己的心,那里面满满的……全是他!
司空堇宥,那个最初救了她、令她与之牵绊不休的人,终于成了最牵动她心房的人。
可同样,他也是她心底,最遥不可及的人。
“走吧,回府。”突然,司空堇宥开了口,话语不咸不淡,再寻常不过。
他说罢,兀自转身,向前方走去。
然此刻黎夕妤的双腿却似有千斤重,她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脚步。
她不敢去看他的身影,便唯有低垂着脑袋,一步又一步,沉重且缓慢地走着。
如今,她既盼着他听见她的言辞,又盼着他……什么也没听见。
倘若他听见了,便也知晓了她的心意,却是否又会诋骂她?脸皮堪比城墙,不知羞耻……
在许久之前,她便曾告诫过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份心思压下,深深埋藏。
却没想这才短短两三月,她非但没能克制自己的心意,更令其疯狂滋生,如今甚至竟甘愿陪他同生共死。
她知道,她这一定是疯了。
回复(6)
第八十六章:婚事
回府后,司空堇宥径自入了书房,又过了片刻,便有黑衣男子入内拜见,二人应是在商讨要事,许久都不曾离开书房。
黎夕妤抱着古琴回了自己的屋,她找来一张锦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根琴弦,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其泛起丝丝光亮,她也仍旧不曾停歇。
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如此方能掩饰心底久久难平的心绪。
而她终于将琴弦擦到已不能继续再擦时,便又自袖中摸出“羽晖”,拔出刀刃,一遍遍地擦着。
刀壁透着寒光,能够映照出她的眉眼,刚毅且凌厉。
待她将这一切都做完后,天色竟已暗去。
期间曾有婢女送来膳食,她却全无半点胃口,便独自躺在榻上,却也迟迟不曾有困意。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突有阵阵寒风呼啸而过,随后便觉丝丝寒意灌入屋中,令她愈发地冷。
她这才想起窗子似是不曾合严,便蓦然起了身,向窗边走去。
窗外夜色尚可,然透过窗子,竟有片片雪花飞落!
下雪了……
黎夕妤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情愫,她不由向屋门走去,正欲推门而出时,却突有一阵“吱呀”声响传来。
她隐约能瞧见书房的门开了,随后便见司空堇宥独身一人步入院中,负手而立,竟这般默立着,任由风雪肆虐。
遂,她即将触碰到门壁的双手便收了回,一颗心轻浅却急促地跳动着。
她不知司空堇宥为何会站在院中,只觉他的身形格外落寞。风雪吹拂着他的衣角,他却仰头望着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夕妤便也默然地站在屋中门前,透过门纸,遥望着他。
她的屋中一片昏暗,不曾燃烛,无半点光亮。她便如此站在黑暗的屋中,默默地望着院中风雪下的他。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周遭更是寂静无声,他便成了她眼中的唯一。
却突然,这所有的寂静被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所打破,她房中的那扇窗,竟被寒风给吹开了!
陡然间,强烈的寒意灌入屋中,带着片片雪花,一同进了屋。
浅淡的月光自窗子照进,黎夕妤瞧着那翻飞而入的雪,只觉此景甚美。
可那方默立在院中的身形却突然动了,但见司空堇宥转眸望了来,而后竟迈出步子,向她的屋子走来!
黎夕妤见状,心中一惊,连忙俯下身,快步向床榻走去。
她迅速躺在了榻上,翻身面对着墙壁,正想伸手去拉扯棉被,房门却在这时开了!
她立即闭上双眼,再不敢动弹半分,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佯装睡熟了。
随后,她听见关门声响起,应是司空堇宥顺手将房门合上了。
接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耳畔,他似是走去了窗边,将那突然被风吹开的窗子合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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