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不方便透露身份的特殊客人,只要有足够的工钱,没有什么礼物不方便送达的。
翘枝得意叉腰,“先生的考虑都这样细致了,我看昌泰那个胖老头儿还有什么招儿使。”
许佛纶说,“我病了这几个月,咱们之前做的卖的衣服,人家依葫芦画瓢挣了个盆满钵满,跟咱们斗一斗的资本还是有的,不能掉以轻心。”
翘枝说,“那是头个几个月,听说孙老头儿和他的小姨太太也好口烟,这些天龟缩在干面胡同不敢出来,昌泰叫调查员搜了好几回,人心惶惶的。”
“是吗?”
不出来就完事了,天底下哪有这么样的好事。
许佛纶笑了,“咱们也赶时髦,给禁烟局举报一回?”
翘枝点头,“早上就差人打了电话,只是钱处长的侄子今天出殡,虽说死的不体面,但是也算为国捐躯,禁烟局的人都去钱家送葬了。”
总统有意卖给钱英真脸面,追给他侄子一个军衔,好歹能风光下葬。
可钱英真根本没有在葬礼上露脸。
出殡的队伍离开,他才将自家二楼书房的门窗阖紧,哆哆嗦嗦地拨出个电话。
对方数次转接,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有人懒洋洋地出声,“钱叔叔,节哀顺变。”
“大公子,你得救救我!”
钱英真都要哭了,“运烟土的船三天前就在天津抛了锚,现在车子堵在北平城外进不来,万一被发现收缴了,英国人发落我,我是吃不消的啊!”
电话里的人笑了,“你看山西的货从地里捞上来不也打了水漂,我自己都应接不暇,能有什么办法,禁烟令是父亲下的,要不您去跟他老人家求求情?”
钱英真对着电话扑通跪下,“那可是六十万的洋货啊,我跟在您后面跑腿跑了几年,辛苦钱连一成都没有,这次要是毁了,我钱家也就全完了啊。”
对面的人冷笑,“咱们两家是世交,我看着您两袖清风心生不忍,这才把嘴里的食分给您糊口,您在生死关头还怪小侄,咱们的情分可就到此为止了。”
钱英真诚惶诚恐,“不不,我没有怪您,就是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也不想苟延残喘。”
“父亲不是不讲情面的人,道呢,我给您说过了,至于怎么走全在于您,您好自为之吧!”
对方很快挂了电话。
钱英真瘫坐在地上,无尽的黑暗汹涌而来。
总统怎么将视察航空工厂的日期提早了一个星期?
上飞机前,那小子再三保证是吸过了膏子的,怎么会半途烟瘾发作?
要不是坠机,又怎么能禁烟?
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有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可是他找不到对方,日日只能被恐惧慢慢吞噬。
第116章 不便相见
想容自从重新开张后就蒸蒸日上。
许佛纶在新公司盘桓了三天,见日常经营井井有条,索性放手给小女孩子们,得空上医院复查眼睛。
康馥佩检查完,颇有些危言耸听,“你和康六儿一样的胆大妄为,要是再不听医嘱,等过一二十年眼睛坏透了有你难受的,到时候你和他一对儿病秧子,别来求我给你们治!”
许佛纶说知道了,“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廖医生在给他包扎伤口。”
“他没跟你说,怕你惦记睡不安。”
康馥佩在病案上写了几笔,交代护士拿给廖亚宜签字,“昨晚上他和林家狗崽子与文海辉去总统公署前路过广渠门,瓮城边上正焚烧烟具,有几个记者把他俩的车围了采访,谁知道刚下车火堆就炸了,伤了十来个人。”
许佛纶的目光向对面的办公室瞟了瞟。
康馥佩就笑,“你别担心,他那个人皮糙肉厚的,就被碎片蹭破了手臂,皮外伤好得快。”
“怎么炸的?”
“说是大烟膏子里混进了炸药,大晚上乌漆墨黑的谁也没留神,两个重伤的到现在还没醒,广渠门今早上就戒严了。”
说完了,她探个头向外看,“康六儿,遇上你准没好事,煞神!”
康秉钦正从对门走出来,放下袖筒进到她的办公室,敲了敲她的脑门,目光就落在沙发里的许佛纶身上。
康馥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开始耍贫嘴,“哟,康总长都伤成这模样了,您那小心肝儿肉怎么没陪着您一道儿啊,怪没眼色的,白瞎您那么疼她!”
许佛纶笑眯眯地看热闹,两只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两个小丫头碰头,就没有正行。
康秉钦不理她,握着许佛纶的手腕拉她起身,“走了!”
康馥佩摆摆手,“慢走呐,康总长,老胳膊老腿儿的悠着点。”
廖亚宜正站在走廊上嘱咐护士分装两袋子药,交给他们带着,抽空瞪了康馥佩一眼,她吐吐舌头,把脖子缩回去了。
“说真的,方小姐呢?”
许佛纶坐进车里,笑容就越发不怀好意,“要是我,肯定跟紧了你,你上哪儿都不能落下我,你杀人我递枪,还负责放风善后挖坑埋尸!”
慷慨豪迈的话,结果越说越毛骨悚然。
开车的陈志洪就是一哆嗦。
康秉钦早都习以为常,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就没舍得放下,“好点了?”
她说没有,“光线明暗变化,看东西还是红色,不过就那一会,等适应过就正常了。”
他没说话。
当初医生确诊她眼球破裂,眼睛上的纱布一个月后才彻底摘除,期间一直流血泪,疼痛畏光,反反复复不得好转。
现在好容易熬过来,却留下这样棘手的后遗症。
康秉钦把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眼镜不戴,睡得又晚,难怪小七说你。”
她临时救急,从包里摸出眼镜扣在鼻梁上,“这样好了么?”
他说,“不看着你,就作怪。”
“冤枉人,我有按时点眼药!”
她的表情似乎苦不堪言,“你都不知道有多难受,呛鼻子呛嗓眼,腥苦腥苦的。”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再忍忍,好了就好了。”
许佛纶对此毫无希望,摸了摸纱帘,“会好吗,可别等到三十来岁就瞎了,那得多丑呐!”
随口一句,他的心瞬间缩紧。
“不会的。”
他安慰她,其实不过是安慰自己,“小七不说重话,你不长记性!”
“长记性,长记性!”
她不耐烦,撅着嘴敷衍了事。
康秉钦偶尔低头,看见她眼睛里化不开的落寞和愁绪,里面长出带着倒刺的荆棘,把他的心抓的血肉模糊。
临近中午,汽车在街道上走走停停,她眼神倒还不错,指着身后的一处庙宇问,“空清的老窝竟然重新开门了,怎么林祖元还在医院里挺着,他倒平安无事,你做的保人?”
康秉钦说不是,“他是掮客,自有门道。”
倒也是,掮客千金不换的一张嘴,他的一个消息可通天地,平山海。
许佛纶说,“门道归门道,你叫方芝怀保他,这个人情怎么也是要还一还的。”
她话里有话。
康秉钦问,“想要什么?”
她直言不讳,“听说他手里攥着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有没有好货色,我需要去挑一件。”
“怎么突然喜欢旧物?”
旧物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荣衍白的博古架就很赏心悦目。
“自己用不着,送人。”
康秉钦问,“荣衍白?”
她转头看他,男人脸上的神情实在难以揣测。
直到了许公馆前,他才开口,“他救了你,理应重谢。”
哎?
这事又是他代劳了?
康秉钦下车,绕到她身侧,打开了车门。
他眼底的情绪莫名,手掌微弯,气势逼人。
许佛纶搭着他的手,试图商量,“要谢也是我亲自谢,经了你的手,就少了诚意。”
康秉钦冷笑,“你客气什么,他一外人!”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大杀意?
她被他拉了疾走,同他说话也不应,只好古怪地打量他的背影。
这是他们当天最后一次对话。
夜里,翘枝换了玉妈来送药。
许佛纶问,“他还没回来吗?”
“康长官在八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百顺胡同一家油盐店发现了烟土。”
翘枝屏气给她点完眼药,才接着说,“两车都拉不完,还都是洋货。”
她躺在床上气息恹恹的,“这不是检察厅和警察厅的事儿,他还干上这个了?”
翘枝说,“顺着油盐店往上是家收容烟鬼儿戒毒的私人诊所,结果诊所大花池子底下埋得都是烟土,那医生交代管事的就是前门外那位赫赫有名的烟馆四老板,四老板上家的来头不小,检察厅惹不起了呗。”
许佛纶不感兴趣,“干面胡同那位,什么时候也能查查。”
提起这个,翘枝就笑,“老头儿下午领着小老婆在自家院子里挖了坑焚烧烟具,烧也没烧好,燎着院子里的树险些酿成祸事,吓得魂飞魄散倒床上爬起不来,昌泰几个老板登门拜访全被撵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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