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侯夫人心疼女儿,也觉得赵见鸿很过分, 就装作没看见, 进屋看女儿去了。
吴语柔还没有醒,南阳侯夫人退出来,见两人还在打。其实是吴言默在不停挥拳, 赵见鸿一动不动, 既不还手, 也不闪躲, 任由吴言默殴打。他脸上伤痕累累, 已经看不到完好的皮肤了。
南阳侯夫人吓了一大跳,忙制止吴言默:“住手,快给我停下。”
吴言默这才停下手来。
南阳侯夫人让人过来给赵见鸿处理伤口。
赵见鸿难过地苦笑:“岳母,您不必担心,这都是我应得的。我没保护好语柔,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偏偏我什么都不能做,不能替她分担,舅兄打我,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本来南阳侯夫人心里有气,听了这话,气也提不起来了,只问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岳母,对不住。”赵见鸿一个长揖:“我娶语柔的时候,在心里发誓,要护着她一世无忧,却没想到现在让她遭受这么大的折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配不上语柔。”
“既然您跟舅兄来了,就请把语柔接回去吧。她跟着我,只会受苦。”
什么?要和离休妻?
南阳侯夫人又是吃惊又是生气,脸上和悦的神色也维持不住了:“郡王,妻者,齐也。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偶有不和,那也是床头打架床位和,互相忍耐退让,多大的坎都能度过去。”
“若人人都像你这样,有点龃龉就和离,那天底下就没有白头到老的夫妻了。”
南阳侯夫人压着怒火道:“语柔小产,她哥哥心疼,出手重了些,我给你赔罪。我们语柔是个娇娇女,被我们惯坏了,她有什么不对的,你都可以跟我说。只是和离休妻的话,请不要再说。”
“娘!他欺负妹妹,还要我们跟他道歉,哪有这门子理?”吴言默怒火滔天,咬牙瞪赵见鸿:“不就是把妹妹接回家吗?接就接,我养妹妹一辈子。”
“住口!”南阳侯夫人呵斥了他,又对赵见鸿道:“你先下去清理伤口,一会语柔醒了,我会说她的。”
女人就是这样,任你在娘家多受宠,到了婆家就得忍气吞声。她要先跟女儿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若赵见鸿真的太过分,那再接女儿回家不迟。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还是希望能女儿能有个圆满的婚姻,而不是随随便便和离归家。
吴语柔醒了,看到南阳侯夫人,她一张嘴就哭了:“娘,你来了,我肚子疼,好难受。”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也知道自己孩子没了。
南阳侯夫人也眼眶发酸,搂住了她,柔声安慰:“到底怎么回事,竟然闹到要和离的地步?”
“和离?”吴语柔怔怔的。
“对,赵见鸿让我们把你接回家!”吴言默道:“妹妹,你跟我们走吧,哥哥养着你,绝不让你受委屈。”
他不说还好,一说吴语柔哭得更厉害。阿鸿是怕她受委屈,所以要跟她分开。
南阳侯夫人只能由着她哭,等她情绪平静了才给她擦眼泪:“哭过这一次就不许哭了,你刚刚小产,若哭坏了身子,会留下病根的。”
吴语柔擦干了眼泪,抓着南阳侯夫人的手,看了一眼吴言默,把自己在宫里的遭遇说了。
南阳侯夫人脸色骤然一边:“孙皇后当真这般刻意刁难?”
吴语柔点头:“我以为我们伏低做小,他们就能放我们一马,可现在看来,还是女儿太天真了。娘,我们该怎么办?”
南阳侯夫人跟吴言默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后怕。
“如果他们真的蓄意为难,那就糟糕了!”
两人安慰了吴语柔,跟赵见鸿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回去了。
这时候南阳侯也下朝了,妻子儿子一左一右把事情说了。
“爹,赵见深还未上位,孙皇后就这般欺负妹妹,分明是嫉恨赵见鸿,迁怒我们,待他日后登基,我们南阳侯府还能有好日子吗?”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我们南阳侯府连走狗都不算,必然是最先拿来开刀的。”
南阳侯也愁,他眉头紧锁道:“你们让我再想想。”
本来南阳侯府已经没落,他是一次无意入了太上皇的眼,被他委以重任,然后一路高升。
太上皇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最开始选的人是赵见深,他主动抛出橄榄枝,欲把女儿嫁给赵见深,不料被赵见深拒绝。
后来嗣皇帝找到了他,要为赵见鸿求娶语柔。嗣皇帝疼爱赵见鸿,不待见赵见深,他当时觉得赵见鸿机会更大。
没错,他是想搏一搏,博一个皇后娘家,博一个从龙之功。
可是这一切都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不仅他,其他朝臣都在博弈,这是正常的,也不会被人鄙视。
现在,妻儿家人都要他造反,那是大逆不道、抄家灭族的大罪。
南阳侯想了半天,吴言默才说:“爹,我已经答应郡王了,咱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反。”
……
“母后!”赵见泽脸色很不好看:“没想到赵见鸿这么狠,连妻子、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当棋子。”
孙皇后也听说了,吴语柔被她折腾小产的消息已经满宫飞了,这跟她平日的形象不相符。原本大家很同情她被下毒,现在又开始同情吴语柔了。
“阿泽,都是母后不好,你……不会怪母后吧?”
赵见泽道:“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怪母后。”
孙皇后松了一口气:“那会不会影响你的大事,影响我们一家的未来?”
赵见泽本能地皱眉,又把眉头压下去:“自然会影响的,所以接下来,你无论如何都要压着情绪,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了。”
他低声道:“特别是在赵见深面前,一定不能露马脚。”
孙皇后如应声虫一样点头:“我明天想去看望贤太妃,行吗?”其实是跟楚王幽会。
“行。”赵见泽同意:“先把赵见深糊弄过去,明天我来安排。”
孙皇后这才笑了,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赵见深薛锦棠到来。
“阿深。”孙皇后得体素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不堪忍受的表情:“我是被冤枉的,吴氏跟赵见鸿早知道腹中胎儿不保,故意陷害于我。他们这样做,必然还有后招,你一定要小心。”
赵见泽也拧眉道:“二哥,赵见鸿这次图谋必定不小。”
他坐在孙皇后床边,一副母慈子孝模样。
赵见深看着,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就是。”
孙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冲他招招手,等他坐到她身边了,才用慈爱的语气跟他说:“我们这群人,你弟弟、你媳妇儿,都指着你呢,你好了,我们才能好。瞧瞧你,眼底都淤青了,我这里有一株百年老参,你拿回去熬汤,补补身子。”
赵见深眼眸浮出笑意,感动道:“母后自己留着就是,儿子年轻用不着。”
孙皇后非要他拿去:“这是母后的心意。”
赵见深推辞不过,就接受了。
“太子妃这几天也辛苦了,今晚就不必过来了。”孙皇后笑道:“母后能康复这么快,你们俩功不可没,等母后大好了,再重重谢你们。”
薛锦棠就露出一个得体不是礼貌,起身行礼,跟在赵见深身后走了。
回到东宫,薛锦棠发现,孙皇后给的那个百年老参,正是自己前几天送给孙皇后的那一颗。
她觉得孙皇后真的一言难尽,既然做出关心赵见深的模样,做戏就该做全套啊。
枉赵见深那么感动,她心里抱不平,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赵见深。
赵见深听了只是一笑,拉着她的手说:“四岁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了,但我记事起,母后就围着阿泽打转,面对阿泽,她永远和颜悦色,有用不尽的耐心。阿泽做错了,母后只是笑着纠正他,我做错了,得到的永远是冷漠与呵斥。”
“嬷嬷告诉我,因为我是哥哥,长大了要做王世子,所以我要承担很多,不能像阿泽那样依偎在母后身边。”
“当然,母后也有对我和颜悦色的时候。那一年,我八岁,皇祖父派人到燕京,说是赏赐皇孙们文房四宝、弓箭宝马,让皇孙们好好学习。”
“赵见鸿是长子,年纪最大,规矩礼仪都非常好。阿泽是幼子,从小无拘无束,天真活泼,憨态可掬。唯有我,贪吃迟钝、身体肥胖,表现不好。所以,我的文房四宝、弓箭宝马是他们两个挑剩下的。”
“谁也没有想到,赏赐东西不过是幌子,皇祖父真正的目的是想挑选皇孙进京伴驾,这下子父皇与母后都慌了。”
“父皇疼爱赵见鸿,不舍得他离开,就点了阿泽,让他进京。”
“母后突然对我很好,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花时间陪伴我,那段时间,是我童年最开心的时光。到了特使离开燕地,要带阿泽离开的前两天,阿泽病了,母后哭着求我,让我进京。”
“就这样,阿泽留在了母后的身边。”
他说得轻描淡写,薛锦棠却听得很气愤:“她怎么能这样?你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骨肉,怎么能厚此薄彼到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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