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皇帝道:“教给底下的人处置吧,我们继续赏月,不必因为一个小宫女坏了兴致。”皇帝心情好,人也格外宽和些。
萧淑妃却道:“皇后娘娘病重之后,六宫事务皆由臣妾打理,臣妾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够,辜负了皇上与皇后的信赖。出了这样的事,臣妾心里担心,皇上您就让臣妾审问一二吧,反正也耽误不了太久。”
皇帝扶着赵见深的手说:“淑妃,你啊,就是太谨慎了。”
“皇祖父,既然淑妃娘娘开口了,那咱们就依了淑妃娘娘吧。”赵见深道:“皇后不在,淑妃娘娘就是命妇的表率、天下女子的楷模。我们且看看娘娘是如何审问小宫女的,也让命妇与公主郡主小姐们都学一学咱们皇家妃子的风采。”
皇帝笑了:“也好,言传身教本该一体,今天就让淑妃教一教大家,朕也看看淑妃是如何主持中馈的。”
萧淑妃心中畅快,想着等会要给赵见深重重一击。
百官尚没觉得什么,那些宗妇已经察觉到了,这种陷害人的伎俩,她们在内宅不少见,只是今天却换到了宫里。
就是不知萧淑妃是想陷害谁?
各家夫人立刻看自己带进宫的女眷,确认人在自己身边才松了一口气,等着看好戏。
萧淑妃呵斥:“你这般惊慌失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还不快从实招来!”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都在这里了,小宫女哪见过这种阵仗啊,她下瘫了,整个人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瑟瑟发抖指着她跑出来的宫殿方向:“那屋里藏了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王大德立刻一招手,紧声道:“护驾!”
又道:“万岁,今夜为了赏月,宫里大半灯火都熄了,不排除混入了刺客。”
十年前宫里也混入一批刺客,要不是燕王世子赵见深替皇帝挡了一刀,说不定皇帝就殡天了呢。
皇帝也不敢掉以轻心,想起十年前遇刺的遭遇,怒上心头:“让羽林卫、锦衣卫的人把偏殿围住,刀斧手、弓箭手准备,听朕指挥。”
“万岁岂能涉险。”王大德如临大敌:“不如您与诸位大人在此等候,老奴……”
“不必了!”皇帝把手一挥,中气十足:“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这后宫也是朕的后宫,不过是几个宵小鼠辈而已。朕要他们插翅难飞。”
萧淑妃呼吸促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燕王世子赵见深看中的人、皇上亲封的宜兴郡主、临海大长公主的座上宾,在宫中私通,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薛锦棠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赵见深也将因此事丢了颜面,实在是一举数得。
偏殿里燃着淡淡的香,汝宁公主与她的“明王叔”忘我拥吻痴缠。
毕竟渴慕了他十几年,今朝得手,她早已失了理智。
宫殿内的男女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包围,外面灯火通明,箭羽正对着宫殿,皇帝站在弓箭手身后,一声令下:“撞门。”
木质的殿门被撞开,不着.寸缕的男女纠缠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有人惊叫又突然止住,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倒抽气的声音,皇帝还未说什么,萧淑妃已经厉声呵斥:“还不快去把这淫.乱宫廷的男女捉过来。”
不等萧淑妃身边的嬷嬷跑过去,王大德手底下的几个太监已经过去把人抓住,拖了过来。
他们只拖了那个男人过来,众人一看,竟然是个光头。
萧淑妃觉得不对劲,心里涌出一个猜测却不敢相信。
皇帝冷厉质问:“为何不将那贱人拖过来?”
那几个太监“噗通”一声跪下,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皇帝立刻意识到,里头那个女人极有可能是宫妃。皇帝勃然大怒,赵见深高声道:“既然不是刺客,我们且回去吧,这里就让淑妃娘娘处置好了。皇祖父,咱们继续赏月,莫让这小事坏了兴致。”
皇帝就着这个台阶下来,正想走,那光头的男人砰砰砰磕头:“是汝宁公主逼迫小人的,小人不是自愿的……”
汝宁公主!
里头那个女人竟然是汝宁公主!
百官与内外命妇震惊,却又纷纷噤声,不敢说话,只是心里活动十分精彩。
汝宁公主不是养在萧淑妃名下、与她情同亲生母女的吗?萧淑妃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难道是被人调包了?
萧淑妃身子晃了晃,差点要晕过去。
皇帝对着那光头的心口就是一脚,灯光照着他铁青的脸,他的语气毫不留情:“让宗人府处置。”
宫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事了,上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几十年前,皇帝的母妃与太监对食私通,让他与颜面尽失,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知道这事的人不是垂垂老矣,不能上朝了,就是被皇帝打发的远远外放了。至于那些知情的宫人,早被皇帝杀了。
可这事却像一颗刺一直扎在皇帝心头,今天汝宁公主又刺了他一下,而且让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如何能忍?
萧淑妃脸色惨白,两眼一翻,这回是真晕了。
……
热热闹闹的宫中夜宴草草收场,赵见深送了皇帝回寝宫,交代王大德照顾好皇帝,他就出了宫。
虽然皇祖父会生气、愤怒,但他这也是无可奈何,接下来他还要揭穿汝宁这个假公主的谎言。他相信,皇祖父也不愿意被蒙蔽一辈子的。
薛锦棠上了马车,准备回去,范全道:“劳烦郡主等一会,我家主子一会就过来。”
纪琅跟在百官后面出宫门,他落在最后,待他出来的时候外面人已经散了,只有零星几辆马车在外面停着了。
他正欲上马车,突然看到薛锦棠立在马车边,她穿着郡主规制的银红妆花袍,头戴赤金冠。金流苏下坠着金叶子,随着她动作,金叶子在她脸颊旁摇曳,衬得她肌肤越发白,大眼睛越发璀璨。
纪琅定了定,犹豫了一会,低声吩咐车夫:“到宜兴郡主那边去。”
堪堪离薛锦棠还有十几步,一个身姿挺拔、步履沉稳迅速的高大男子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那男子原本沉着脸色,犹如暗夜般深沉,在于她对视的瞬间双目温柔,含着笑意。他先把车帘子撩开,然后扶着她上了马车,接着那男子也上了马车,帘子落下,马车走了。
“少爷,咱们要追上去吗?”
“不必了。”马车内声音低沉压抑,一声长长的叹息。
……
赵见深笑着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薛锦棠摸了摸自己的脸,实在不解:“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赵见深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去年过中秋的时候,我把你拘在我身边,哄着你亲我。那时候我想,要是能每一年都跟你一起过中秋,每一年你都亲我,该多好啊。”
“你想得美!”薛锦棠白了他一眼:“我那时候是被你胁迫,不是自愿的。”
赵见深笑着说:“你不是自愿的不要紧,我是自愿的啊。”
他稍稍分开两腿,让她仰面趟在他腿上,双手捧了她脸,先亲她水盈盈的双眸,等那如星辉般美丽的眼睛闭上了,他才含了她的唇。
从细细品尝到重重掠夺,她是珍宝,他一生都疼不够。
马车停在京城最热闹大街旁的巷子里,赵见深拉了薛锦棠的手下马车。
街上灯火辉煌,挂着各式灯笼,看灯的人也非常多,吆喝叫卖声、欢声笑语,人流涌动。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龌龊事,街市上却依然是一派盛世繁华。
“走。”赵见深笑着说:“咱们去吃搓鱼儿面。”
两人十指相扣像街上普通的青年恋人一样跻身在人潮中。
“后生、小娘子。”摆面摊的老翁满面笑容:“这回你们是分开坐呢?还是坐一张凳子上呢?”
这个老翁分明就是燕京娘娘山脚下的卖凉茶的老翁,那次他一直说薛锦棠与赵见深是一对,还把薛锦棠给弄生气了。
事后薛锦棠猜到过他们是赵见深安排的,心里恼怒厌恶,今天再见,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赵见深对她,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我们坐一张凳子上。”薛锦棠笑着坐下来:“劳烦老丈给我们两碗搓鱼儿面。”
“好嘞!”老翁笑呵呵应了,对着那边看炉子的老妪道:“老婆子,下两碗搓鱼儿面,分量足足的。”
老妪笑着应了,虽然身材佝偻,手脚却十分麻利。
薛锦棠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脸来就问赵见深:“他们该不是你的人吧?”
“你好聪明!”赵见深语气夸张、仰慕地看着她:“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没个正行!”薛锦棠瞪了他一眼,花灯照着她波光流转的眼眸,白皙如玉的脸,这一眼像撒娇、像小妻子嗔怪丈夫,看得赵见深心头发痒。
“这京城里,有不少都是我的眼线。”赵见深在桌子底下捉了她的手,轻轻捏着:“就连你从前买糖人的那个摊子也是我的人。”
薛锦棠瞪大了眼睛,表示不信:“那时候你才多大?就有那么大的本事?”
小姑娘瞪大的眼睛像清溪、像小鹿,赵见深心里涌出一个冲动,他含笑看着她:“我有一个秘密,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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