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些事,都不会出现。
他的确是可以避开的…
不对——
不对!
是她,是这个女人害他!
徐复迷离的眼神显得有几分狰狞,他把手中茶盏重重砸在车辕上,茶水四溅,有不少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身上,他都未有任何知觉…他只是握着一块锋利的茶盏,朝那辆马车逼近,越来越近,神色癫狂、面容偏执:“四姑娘,给我一千两,我就离开。”
“不然——”
他冷笑一声:“我徐复不过是个粗鄙命,四姑娘应该不想跟我这样的粗人共赴黄泉吧?”
琥珀看着他逼近,把身子拦在王昉身前,冷声朝他低喝道:“徐复,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徐复的面容越发扭曲,神色狰狞:“我只想要钱,不过四姑娘要是不肯给的话,那我徐复也只好大胆一回了!”
“你!”
王昉低低笑了一声,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琥珀的手背,止了她继续说话…而后是看着徐复,缓缓而言:“徐复,你不会以为我会什么人都没带,就这样出来了吧?”
徐复的步子一顿——
四姑娘这么会谋算,又怎么可能这样就出来?
难不成…
他眼望向小巷,月色下的小巷显得有几分清冷,除了那树叶被风拍打传来几许声音,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的声响了。
如果四姑娘真的带来了人,又怎么会容得他这么放肆?
徐复嘴角一扯,露出几许讥讽的笑容:“四姑娘,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所言。”
王昉帷帽下的面孔依旧从容而淡漠,她看着人越走越近,红唇微张,喊了一声:“覃娘。”
装模作样——
徐复撇了撇嘴未曾理会她,方想继续迈步往前走去,却发现脖子上横着一把锋利的剑,他止了步子侧头朝那把剑看去,剑身在月色的照映下倒映出他那副惊讶而仓皇的面容。
覃娘淡淡看了眼徐复…
她先前在一旁已看了许久,知晓这狗东西不仅背信弃义,还是个心狠的。
幸好今日她跟着四姑娘一道出来,若不然怕还真让这狗东西得逞了…她这样一想,手中的剑便不偏不倚停在人的脖颈上。
徐复双腿颤怵,他能感觉到脖子那头有鲜血涌出,手中握着的茶盏刃片坠落在地,他看着王昉颤声说道:“四,四姑娘,我,我什么都不要,你放我走,我绝对不会再回金陵。”
“放你走?”
王昉的声音微微扬了几分,似是在考虑,她透过帷帽看着徐复越来越惨白的面容,低低笑出声:“徐复,你以为我会信你所言?”她这话说完,由琥珀扶着她走下马车,朝小巷外头走去,淡淡发了话:“覃娘,杀了吧。”
“是——”
徐复甚至都来不及喊出一声,便直直往前倒去。
琥珀到底是头一回经这样的事,听到这一声响,扶着王昉胳膊的手还是止不住一颤。
王昉察觉到她这一颤,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一会才低声问道:“你不问我?”
琥珀一怔,可也不过一瞬她便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设局陷害三公子,拉徐复入局,杀了徐复。
琥珀心下的确有疑惑,甚至一次又一次想问问主子为何这么做…可她每次看着主子在夜色下带着轻愁的面容,还有那一声声叹息,这些话便再也无法问出口。她伸手握住王昉冰冷的手,声音坚定:“我只知道主子自然有主子的原因。”
“奴只要陪着主子就够了…”
她这话落,头顶却传来一阵轻笑声。
琥珀面色一变…
这儿怎么会有人?
她想把王昉拉到身后,便见陆意之从那株榆钱树下施施然跳了下来,月色下的陆意之衣袂飘飘,那一双桃花目越发带了几分清亮。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王昉,朝她迈步走去,至人三步前方停…他微微低了几分头,眉目含笑,低声而语:“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在背后搅动风云啊。”
王昉看着他有一瞬的怔然,可也不过这一会便回过神,她朝人点了点头:“原来是陆二公子啊。”
陆意之挑了挑眉,他还以为这个小丫头会害怕——
也是,这个小丫头连杀人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他?
陆意之眼波流转,又近人一步,那双盛了星月银河的眼看着王昉,凑近她低声说道:“小丫头,现在我可有你的秘密了,你不怕?”
王昉仰了头,风拂过她的帷帽,露出她娇艳的面容…
她看着陆意之,轻轻笑了笑:“陆二公子三番四次帮我,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她这话说完,便与人屈膝半礼:“夜色已深,我该回去了...陆二公子也早归吧。”
王昉说完这话,依旧往前迈去——
陆意之看着王昉离去的身影,她身披月色,袅袅娜娜,身姿仪态是这金陵闺阁小姐们的典范...可谁又会知道她有这样的一面?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要不是今日他一时兴起怕也瞧不见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陆意之想到这,心情忽然有些大好。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六十七章
离清风楼那桩事, 过去已有三日了——
这三日中,金陵城的消息换了一拨又一拨,可清风楼中“徐子夷痛批王家三子”的事却从未降下热潮,反而越涌越热。
人人都在说“王家三子看起来行止有度,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自然也有人说“王家清名流传百年,当初的琅琊王氏不知是如何的鼎盛风华,传至今日竟有如此晚辈…若王家先人在天有灵怕也不知是如何的气苦。”
这纷纷议论声中——
又多了一则消息, 却是说那国子监把王冀给除名了。
这一下子, 金陵城中的议论声便越发响了, 国子监这一举动可是摆明了要断了那王冀参加科考入仕的念头。
虽说王冀是王家嫡子, 入仕也不止科考中举这一个办法。
可大多为官者的最重清明…
有此骂名沾在身上, 日后即便入仕怕也难以勘任高位。
…
千秋斋。
傅老夫人坐于软塌上, 她手中握着佛珠,雍容而端庄的面容这会却只余黑沉。她眼看着跪在底下的王冀, 抬手重重拍在茶案上,口中直骂——
“混账东西!”
“你这个被猪油蒙心的混账东西!我王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傅老夫人许是气急, 这两声暴喝后,竟是止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连带着面色也多了几分灰白…坐在底下的王家众人忙起身慰问,半夏也急急上了茶, 拿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傅老夫人待用过茶缓了这口气,面色才好些。
王家众人见此才安下心来…
身穿官袍的王允朝傅老夫人拱手一礼, 口中说道:“母亲切莫为这个孽子损害身子。”
他这话说完, 大步走上前看着王冀, 抬手狠狠抽了他一个巴掌,跟着厉声骂道:“你这个孽子自甘堕落也就罢了,竟连累我王家百年清名!你这个孽子,孽子!真是死都不足惜!”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
王家几个主子素来都是好脾气的,这么多年即便是底下的下人也鲜少有人被掌掴,因此这会他们看着王冀被打偏的脸上挂着明显的五指印,就连嘴角也流着血...都忍不住怔了一瞬。
王允说完这话,抬手还想再抽——
纪氏却已回过神,她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拦在王冀身前,朝王允哭喊道:“老爷,您做什么?”
“做什么?”
王允冷声笑道:“我要打死这个孽子!我王家育他多年,竟养出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他抬手挥开纪氏,看着王冀继续厉声喝道:“你为了那虚名行出这样不要脸的事,如今惹得被子夷先生痛骂,被国子监除名,葬送前程不说,还连累我王家清名——”
“你这个孽子,孽子,不如死了干净!”
纪氏被用力推在地上,她的手撑在地上才不至往前摔去,头上珠钗晃动不已,就连发髻也散乱了好几分。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转身看去就见王允那一巴掌悬于高空,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用了力道撞开王允,一面是握着王冀的胳膊晃着,口中跟着哭说道:“冀儿,冀儿,你快与你的祖母与父亲说你是被人胁迫的…你快与你祖母和父亲解释,这些事都不是你做的!”
胁迫…
他王家三子如果不想做的事,谁又能胁迫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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