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有女 (孺人)

　　“原来是废话。”清婉看了兰心一眼，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嘴，只转身进去了。
　　温泉花房里乱作了一团。温泉岸边，白静姝才被人从水里拉了上来——那池子本来也就不深，人若站在里头，水深不过腰部。裴琼华一如既往地，站在离白静姝不远的地方，嘴里骂骂咧咧着丫头们，自己却不肯再走近一步，清婉心里明白，她怕弄湿了自己的鞋袜裙子。清秋等人自然也是忙不迭地叫丫头们去拿毛巾和干净衣裳来，好给白静姝擦拭。倒是裴琼华嘴里的罪魁祸首，唐清婵，此刻却是一脸无所谓地站在一边，双手环于胸前，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冷淡看戏神情。
　　“哟，唐二小姐可算是来了，你来得正好，你快过来看看，你们唐家就是这么招待客人，把人推水里去，这算什么待客之道？”裴琼华一见了清婉，立马来劲了，过来拉了她，就要往外去，嘴里还说道，“走走走，咱们去唐家老夫人跟前，好好说道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清婉面无表情地甩开了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淡淡道：“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们唐家，可没邀请裴小姐和白小姐来做客吧。难道不是你们自己，非得要跟着你们府上四少爷来的吗？”她看着裴琼华，凉凉一笑，“再说了，裴小姐的表姐此刻就这么坐在地上，你不去关心关心自己的姐姐，反而任由她衣裳湿尽，自己却只一心想着要去讨个说法？可真是姐妹情深啊。”
　　清玉配合地笑出了声。任是她裴琼华如何刁蛮任性，这种时候面子上也挂不住，但还是逞强道：“明明就是唐清婵给她推下水的，这次我可是亲眼所见的。你唐清婉就算再怎么能说，但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们好过了。”她赌气地说完这些话，然后对她的那些丫头们喝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表小姐搀回房去？留在这里，难道要给人欺负死啊？”
　　锦心正好取了干净衣裳来，闻言，颇有些尴尬，她看了看清婉，要从她那拿个主意。清婉只道：“去给白小姐换上吧。”
　　“不用。”裴琼华一挥手，嫌弃道，“谁要穿你们的衣裳啊，你自己也不看看，这料子，这颜色，是人能穿的吗？”
　　“这是从白小姐房里取过来的。”锦心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便冷冷说道。原本面色有些发白的白静姝，此刻却羞耻地满面通红。也是，这被自己人打脸的事情，搁谁身上，都是要脸红的。
　　清婉不再理会裴琼华，只对白静姝道：“外头天有多冷，我想白小姐是晓得的。你若真是要这样浑身湿透的出去，怕是不到房里，便要冻成冰棍了。依我看，这里本来就暖和，不如就在那边屋子里换了，岂不好？”
　　白静姝虽然不喜唐家姐妹，但她到底还是个明白人，知道清婉所说不假，便也不再推脱，只由丫头们扶了，往那边的屋子里去换衣裳。清婉和黛如对视一眼，黛如会意，也跟了过去。
　　裴琼华见此，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她指了清婵道：“好，很好，你们都厉害。我这就去找四哥哥，我们回家去。”
　　清婵做出一副害怕的神情来，说道：“哟，说得我好怕哟，我好怕你不回去哟。”
　　“你……”裴琼华指着清婵，却又找不出话来怼她，最后只能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哼，出息。”清婵看着裴琼华气急败坏的身影，轻蔑道。
　　清婉看着那边得意的清婵，心里却也是一阵火大，但当着孟有梅的面，她也不好发火，只给兰心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了裴琼华过去，至少，不能让那丫头把事情真捅到郑老夫人和孟老夫人跟前去。
　　“让姐姐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闹了这么一出。”待丫头们去收拾地面的时候，清婉对孟有梅笑道。
　　孟有梅见了这一出，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个数了，笑道：“谁家的兄弟姐妹之间，没有争过口角呢，都是常事。”
　　知书达理的人就是不一样，见了先前那样的场景，还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口角之争，也是个厉害的了。清婉这样想着，又道：“那姐姐请再坐一坐吧，我得去看看白小姐如何了。”
　　“那是自然的。”孟有梅点头道，“你且忙你的去，我这儿看看花草，也是有意思的。”
　　“那我就先失陪了。”清婉道，才要走，忽想起一事来，又折了回去，对孟有梅笑道，“方才一阵忙乱，我差点都忘了。”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了清朗要他代为转送的那样东西来，趁着无人注意，塞进了孟有梅手里，然后在她耳边悄声道，“这是我哥哥让给你的。”然后她满意地看着红晕再次爬上了她这位未来嫂子的面庞，这才转身离去。
　　“没错，我就是故意推她下去的。”回到自己房里之后，面对清婉的逼问，清婵终于不耐烦了，这样嚷嚷道。“你是没瞧见她那个样子，连朵花都要和小五儿抢，小五儿还是个孩子呢，她也拉得下脸。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就是想揍她，要不是那么多人在，我早给她一拳头了。”
　　清婉怒极反笑，她指了清婵向锦心道：“你听听，这就是你家小姐说出来的话。”
　　清婵毫无察觉，继续道：“就算她裴琼华真闹到老夫人那里去，我也不怕，她又算个什么东西，整天带着白静姝有的没的来瞎掺和。亏得她当时没在旁边吧，不然我也给她推下去。”
　　“够了。”清婉一拍桌子，紧紧地盯了清婵，道，“你自己听听，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
　　清婵却不在意，脖子一梗，道：“怎么，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说错，更没做错。”
　　“表少爷来了。”外头忽然有小丫头报道。清婵眼睛往门口一瞥，但依旧坐着不动。清婉瞧她那样子，知道她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肯定是惊了一下的。
　　斯陶进来了，自然是怒气冲冲的样子，裴琼华跟在他身后，得意地向清婵一抬下巴，被清婵又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兰心也跟在后头进来了，她走到清婉身边，在她耳边悄声道：“我拦住了裴小姐往老夫人那里去，只是她找表少爷，我实在是没拦住了。”
　　清婉知道她已经尽力了，裴琼华本就是个难缠的主儿，兰心人又老实，在撒泼耍无赖这一块，她自然不是裴琼华的对手。因此清婉也只点了点头，只看斯陶如何行事。
　　“阿婵妹妹，你是不是真的又给白妹妹推水里去了？”斯陶这样问，可见还是相信清婵的多，这让清婉觉得稍许安慰。
　　只是清婵正在气头上，见了他，又见了裴琼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继续梗着脖子，没好气道：“是啊，怎么的，你也要来为她打抱不平啊？”
　　斯陶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转向了清婉，指了清婵问道：“她没吃错药吧？”
　　“我好得很。”清婵往起一站，冲到斯陶面前，道，“你要是来问罪于我的，那我已经招认了，您裴少爷可以请回了，至于责罚，我自会去老夫人那里领受，不劳你们文安侯府的人来操心。”说罢就将斯陶和裴琼华一道推出了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就关了门，上了栓，任凭斯陶在外面将门拍得直响，喊着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清婵也只冷了脸，不许任何人去开门。
　　清婉坐在原处，朝着茶盅里滚烫的茶水吹了口气，然后看向双手叉腰站在自己面前的清婵，一挑眉：“倒是长进了。”
　　清婵哼道：“那可不，先下手为强，让陶哥哥觉得委屈了我，反过来给我赔不是，这样的手段，我可没少见你对庭东哥哥使。我就是个傻子，也学会了，只不过今日才派上了用场而已。不过，”她窃笑着凑到了清婉身边，道，“我跟你说啊，感觉还真好。”


第56章
　　外头斯陶将房门拍得震天响, 哪里能想得到，那屋里头的两人，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打算呢。没人来应门, 任是他脸皮再厚, 这时候也开始有点沮丧了。
　　“四哥哥，咱们走吧, 人家可高贵着呢，压根就瞧不起咱们的。”裴琼华不失时机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哟, 谁瞧不起谁呢？”一个声音在裴琼华背后响起, 吓了她一跳。待转身看去, 原来是郑老夫人身边的金铃。任是裴琼华这样刁蛮任性的人，也知道能跟在一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那都是有点地位的, 她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怕是都被这位金铃姑娘听了个遍，因此心里也有些怯了，不敢再开口。
　　金铃见她这样，也不多言, 只看向斯陶，笑问：“怎么，表少爷又给我们家那两位小姐给关在门外了？”
　　斯陶摸了摸头, 尴尬地笑了笑，道：“只是一点小事，没什么的。姐姐来做什么？”
　　金铃笑道：“我来做什么？我还能来做什么呀，自然是请那里头的两位千金小姐出来吃饭了。”说着上去拍了拍门, 道，“是我，还不开门么？”
　　“是金铃姐姐。”正翘着腿在屋里喝茶的清婵听见了声音，看向清婉，“怎么办，要开门吗？”
　　清婉捧了本话本，正读得有趣，闻言头也不抬道：“是你自己栓的门，要不要开，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