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有女 (孺人)

　　这次郑老夫人带出来的，除了她们姐妹四个，还多了个清嬿——她虽不能泡温泉，但那里的舒适温度，却是对她极好的，乔大夫如是说。因为有老有小，又远离京城，他这个大夫便也跟着来了，自然的，也就少不了黛如，她是被清婉死活给拖来的。黎宝珠也来了，她是清秋向郑老夫人说的，因她一向贞静娴淑，温柔乖巧，不像她的母亲和姐姐那般，郑老夫人对她，反而有些怜爱，便也允了。
　　孙子中，郑老夫人只带了清朗和清正，至于清忠夫妇，郑老夫人只命他们好生在家看顾着小惟萱，便再无言语，这让黎氏心中又郁积了一口闷气，就去年，她还曾跟着郑老夫人一同去往温泉山庄呢，她对那里也喜欢得紧。本以为这回生了小惟萱，郑老夫人定会带自己母女同去，谁曾想，她竟会被落下呢。清忠倒是不在乎，他乐得留在京城里，这灯红酒绿的街道，难道不比人烟稀少的山里乡间要更来得有意思得多。
　　及至午时，郑老夫人一众人才将将到了庄子里。山庄里服侍的下人们都是做惯了的，不用吩咐，便早已准备好了热水热毛巾，伺候着郑老夫人并小姐少爷们净面洗手，再引去厅上用午饭。瞧着一桌子的山间野味，众人都只觉得饥肠辘辘，便是饭量最小的清嬿，也就着那一碟子小白菜，足足吃了一碗饭，最后还用那鲫鱼汤又泡了小半碗，也都吃了下去。
　　“哎呀，吃得真饱。”清婵这样感叹着，倒在了锦心才铺好的床上。
　　清婉打趣道：“那可不，那么多人，就属你吃得最多。大家都放下筷子了，你还和哥哥去抢那一块鱼头。”
　　“最后还是我赢了。”她一点也不觉得清婉是在讽刺自己，举起手来骄傲道。
　　锦心向清婉使了个眼色，道：“也不知道她都在得意些什么？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姐，会和一个爷们去抢吃的，还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这要是给夫人看见了，定是要说的。”
　　“你懂什么？”清婵翻了个身，一手支撑了脑袋，看着锦心笑嘻嘻道，“人多吃饭才有意思，你看老夫人都没说我什么，她老人家笑得也开心得很呢。都是自家人，吃饭还要端什么架子，多不自在。你们都应该感谢我，是我，给你们带来了欢笑。”
　　“是。”锦心拖长了声音道，“你就是那戏台上的丑角，专门来引人发笑的。”
　　“欸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清婵往起一坐，挑眉道，“我今天又没招惹你，怎么就又生气了呢？”她说着在屋内环视一圈，问道：“说吧，今天你们谁又惹她生气了？”
　　锦心翻了个白眼，自去收拾带来的行李。清婵一摊手，辩白道：“我可真没惹她。”
　　“谁管你。”清婉道，和兰心一道，将带来的几本书籍从箱子里拿了出来。
　　清婵从床上跳了下来，道：“你跟着这儿做什么呀，咱们出去玩呀，你看这外头天气多好，走，去逛逛去。”
　　“我不去。”清婉躲开了她要来拉自己的手，道，“这时候大家都在睡觉呢，谁要去逛？”
　　“你又不睡。”清婵道，“再说咱们两都这么多年没来过了，还不得好好四下里瞧瞧。”
　　“那我也不去。”清婉举着本书，作势就要打她。
　　“哟，这是又闹别扭了呢。”郑老夫人身边的银环姑娘走了进来，见此笑道。
　　“姐姐怎么来了，快请坐。”清婉道，然后又瞪了清婵一眼。
　　银环摆了摆手，笑道：“不坐了，我来是告诉姑娘一声，裴家表少爷来了，正在外面厅上候着呢。”
　　“陶哥哥来了？”清婵这时候反应倒是快得很。
　　银环点了点头，又道：“老夫人才睡下，谷雨和小满去请二少爷三少爷，谁知他们两个往后面山上去了，此刻都不在，我就只有来请二姑娘了。”
　　“好哇。”清婉还没来得及说话，倒先被清婵这一声给吓了一跳，只见她拧着眉，不悦道，“哥哥和三哥哥去山上玩，都不带我？看他们回来我怎么跟他们算账。”她说着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那上头的两只茶盅都挪了个位置。
　　清婉不去理她，只对银环道：“知道了，我这就随你去。”
　　清婵更不高兴了，一连拍着桌子抱怨道：“刚我叫你出去玩，你怎么就不理我？银环姐姐来叫你，你就跟着走了？”
　　“甭理她。”清婉对银环道，由着兰心拿了斗篷来穿了，这便往前头去。清婵虽然满嘴里抱怨着，但也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
　　等到了厅上，清婉才发现，那里头候着的，除了正不耐烦着四下里乱晃的斯陶，还有他们家三房里的裴琼华小姐，和正端庄坐着的白静姝。清婉顿时眉头一皱，悄声问银环道：“你怎么不先跟我说，那两人也来了？”
　　银环抿嘴笑道：“姑娘你也没问我呀。”
　　清婉睨了她一眼，心知这丫头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她倒还好，不过就是多了两个人出来，一旁清婵可不这么想，她一见着那表姐妹两，立马气不打一处来，率先冲了进去，站到两人面前，恶狠狠问道：“你们来做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回吧。”
　　这丫头，真是没事也给她整出事来了。清婉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趁着清婵还没说出更出格的话来，她赶紧也进去了。
　　那边裴琼华和白静姝没料到清婵会突然出现，当即就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白静姝没说什么，那裴琼华却不是好说话的，她往起一站，指了斯陶说道：“我是跟我们家四哥哥来的，就算要走，我也是跟他走，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片子来指手画脚的。”
　　“嘿？小丫头片子你说谁呢？”清婵撩了撩衣袖，大有要打上一架的架势。
　　“好了好了，我的妹妹们，别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斯陶急急忙忙地过来，拦在了两人中间，劝这个，又劝那个，急得不行。
　　一见他，清婵就更来气了，忍不住推着他往外去，道：“你也给我走，谁叫你来的，走走走。”
　　“好妹妹，好妹妹。”斯陶好不容易按住了清婵，然后求救似的看向了清婉，清婉却只嘴角一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丝毫没打算要来帮他的意思。斯陶无奈，只能又转向清婵，解释道：“好妹妹，你可千万别生气，这还是正月里呢，正月里生气，可是这一年都要生气的。生气对身体不好，快别气了，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清婵眼睛一瞪。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斯陶忙点头应承道，“这不我来了，你要是看我哪里不爽，等下咱们找个地方，你狠狠打我一顿，好不好？可只一件，千万别自己生闷气啊。”
　　他这副低三下四的样子，成功地都笑了清婵。“行了，瞧你这点出息。”她挣开了斯陶的手，一昂首，道，“就你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我才懒得打你呢。”
　　“那你不生气了？”
　　“怎么不气？”清婵再次瞪了他一眼，“你晚上给我睡柴房去。”


第54章
　　到温泉山庄的第二日, 清婉等人才陪着郑老夫人用了早饭，众人正一处坐着喝茶闲话，就听见外头有人进来报道, 孟家老夫人带着孟家小姐来了。
　　别人都还尚可, 唯有清婵，闻言向清朗挤了挤眼, 笑得贱兮兮的样子。清朗本来还没什么，被她这么一瞅, 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竟默默地转开了视线。这屋里人都知道, 清朗和孟家小姐的事，正月里已经定下了，因此都默契地笑了。
　　及至孟老夫人和孟家小姐进来, 清朗等人都早已避让了出去，只留下女孩子们陪着郑老夫人。郑老夫人与孟老夫人一直都交好，因此郑老夫人亲自起身，去门口迎了孟老夫人进来, 笑道：“你倒来得早，我昨儿还想着今天要往你那里去呢。”说着拉了她在上头坐下。
　　孟老夫人也笑道：“你昨儿才来，我想着你必是要歇歇的, 所以才挨到了今天过来。”
　　“难为你还替我这把老骨头想着。”郑老夫人笑道，趁着丫头们上茶的功夫，又对着一旁的孟家小姐招了招手，道：“孟丫头, 过来。”
　　孟家小姐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走到了郑老夫人跟前，乖乖巧巧地问安行礼。郑老夫人于是拉了她的手，稍稍一打量，笑道：“好孩子，这上元节都过完了，我这才给你压岁钱，可别嫌晚啊。”说着就接过了一旁金铃早已准备好的一封红包，并一只鼓鼓囊囊的锦囊，塞进了孟家小姐的手里。
　　孟家小姐自然是要推脱一番的，她看向了自己的祖母，孟老夫人于是笑道：“傻丫头，你唐家老夫人手里有的是宝贝，给你的，不过都是自己看不上眼的，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就收了吧。”
　　郑老夫人笑道：“瞧你，都一把年纪了，又当着这么多的孙辈，还这么牙尖嘴利的，没的讨人嫌。”说罢又转向孟家小姐，道：“好孩子，我也没什么好的，这点东西你就拿着吧，横竖不过是讨个好彩头，大吉大利嘛。”
　　孟家小姐这才收了。孟老夫人见状，自然也是要给她这老姐妹的孙辈们拿红包的，郑老夫人也不客气，只叫大家都收了。孟老夫人笑道：“这我可亏大发了，今日就带了一个丫头来，这明显是笔划不来的买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