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有女 (孺人)

　　“这下可安静了。”黛如看着清婵被顾夫人拖走，进来对清婉笑道。
　　兰心才服侍着清婉吃了药，知道她二人要一处说话，便领了屋里其他人都出去，并对黛如笑道：“有劳黛如姑娘，陪我们家姑娘好生说会话。”
　　黛如也笑道：“你这忙了一早上的，饭也没吃，趁着这会子没事，赶紧去吧，这里有我呢。”兰心这才退下了。
　　清婉才吃了药，嫌那药苦，便对黛如道：“你给我把那桌上的蜜饯拿来。”
　　黛如笑道：“哟，你还真把我当成你的丫鬟来使唤啦，我方才只是客套下而已，你还当真啊？”
　　清婉横了她一眼道：“少废话，快给我拿过来，嘴里怪涩的。”
　　黛如摇着头，但还是拿了果盘来，自己坐到床沿上，道：“就你这狗脾气，也是我吧，换了其他人，才懒得理你呢。”
　　“谁管旁人？”清婉不耐烦道，自己动手，拣了枚杏肉果脯，扔进嘴里。
　　“你呀。”黛如也吃了一块，待咽下去之后方道，“也就是看着你是病了吧，不然，我也不来白白忍受你这千金小姐的脾气。”
　　“你哪里白白忍受了？”清婉看着她又拣了块蜜饯往嘴里送，笑道，“你这吃得比我还多。”
　　“怎么，你不许啊？”黛如一挑眉，又拿了一块在手里，“我还偏就要吃呢。”
　　“我才懒得管你吃不吃呢。”清婉笑道，“这东西吃多了，也怪腻得慌的，你要多吃，我可不烂你。”
　　“可见是坏心的了。”黛如笑道，起身往桌边去，伸手拿起了茶壶，“怎么没茶水了？”她晃了晃茶壶，对清婉说道。
　　清婉理了理被子，闻言道：“必定是早上忙着，都忘了。”她说着坐直了身子，问道，“谁在外头伺候？”
　　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门外进来了，对着床上的清婉行礼道：“姑娘有什么事？”
　　这丫头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在清婉听来怪陌生的，于是她问道：“你是我屋里的？”一面问着，一面看了那丫头一眼，又笑道，“我瞧着怪陌生的。”
　　黛如忍不住嘲笑道：“连自己房里的丫鬟都认不得了，可见是真烧糊涂了。”
　　清婉瞪了黛如一眼，就听那丫头笑道：“回姑娘的话，我不大在姑娘跟前伺候，所以姑娘不认得，也是正常。”
　　黛如向清婉挤挤眼，笑道：“我知道了，你屋里的丫鬟，自然都是向着你的了。”
　　清婉得意道：“那可不，不向着我，难不成还向着你啊？”
　　那丫头也只腼腆一笑。清婉只稍稍打量，见她虽生得身材瘦弱，但面容倒是颇为娇俏，虽然肤色稍稍显黑，看起来倒更为精瘦伶俐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清婉看着她取过火盆上方吊着的水壶，拿去灌进茶壶里，又问道。
　　“小莲。”她一面小心翼翼地倒着水，一面答道。
　　“小莲。”清婉跟着重复道，又问，“姓什么？”
　　“姓鱼。”
　　“哪个鱼？”
　　“嗯……”她想了一想，一笑，“就是吃的那个鱼。”
　　听了她的话。黛如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才喝下去的一口茶，就这么被喷了出来。清婉睨了她一眼，然后对鱼小莲笑道：“名字俗，连上你这个姓，倒是有几分意思了。”
　　鱼小莲一笑，道：“我也不懂这些，姑娘说好，那必然就是好的了。”
　　那边黛如翻了翻衣裳，道：“今日出门得匆忙，竟然没带帕子。”她掸了掸落到衣裳上的水珠子，自嘲道。
　　鱼小莲一听，忙道：“我有。”说着一面赶紧将水壶放回去，一面又从怀里掏出手帕来，想要替黛如擦拭下。谁知她才拿出了帕子，就见一样事物也被带了出来，落到了地毯上。
　　在瞧见那样东西之后，清婉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鱼小莲也是一惊，赶紧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里，然后怯生生地看了清婉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只顾着在那盘蜜饯里翻找着，似乎是没瞧见刚才那一幕，她这才稍稍放了心，依旧去给黛如擦衣裳。


第44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去充当知心姐姐了，单身汪安慰已婚人士，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惨……_(:зゝ∠)_
情绪万千，更得不多，大家见谅——依旧土下座。
　　午后, 清婉的卧房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偶尔听见一两声银炭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黛如已经走了，她以为清婉要午睡, 便趁着这会子功夫, 回家一趟。然而这位应该午睡的主，此刻却睁着眼, 脑子里无比清醒，哪里有什么睡意啊。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 接着又是珠帘清脆的碰撞声, 兰心来到了床前, 悄声道：“姑娘，小莲来了。”
　　清婉转头看向兰心，兰心点了点头, 又道：“姑娘放心，惠风一直和她在一起，她没工夫出院门的。”
　　清婉这才坐了起来，抬手理了理头发, 这才说道：“叫她进来吧。”
　　候在外间的鱼小莲有多不安呢，她亲娘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进来小姐的内室了, 这要搁在以前，是想也不能想的，她不过就是个在屋外廊上听候差遣的跑腿小丫鬟，这屋里谁的资历都要比她老, 就连那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蓁蓁，因为是家生子，发放月钱果子衣裳什么的，都在她前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这位二小姐传进来的这么一天，她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犯了一个错。
　　所以，在听见兰心唤她进去的时候，鱼小莲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要拔腿就跑。反应过后，自己也觉得好笑，这不就跟小时候在乡下一个样了？横竖这位二小姐待下人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未说过一句重话，料想也不会把自己怎样。她这样想着，把心一横，就掀帘进去了。
　　“姑娘。”离床铺还有五六步远，鱼小莲便不敢再走近了，只怯生生道。
　　清婉也不与她多废口舌，直接使了个眼色给兰心，兰心于是问道：“姑娘问你，你先前掉的扳指，是打哪儿来的？”
　　鱼小莲料着她们十有八九是来问这个的，因此心中早就打好了草稿，张嘴便答道：“回姑娘的话，是我哥哥给的。”
　　“你哥哥是在三少爷身边当差的鱼荣不是？”兰心也不是无备而来的，“他如何得来的？”
　　“自然是三少爷赏的了。”鱼小莲努力笑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们如何能有的，自然都是上头主子们给的了。”
　　“这可见就是说谎了。”兰心冷声道，“且不论你们私下传递收受东西，单只这偷窃一罪，我就该去请谢大娘进来了。”
　　“偷窃？”鱼小莲一脸惊恐，忙摆手道，“我，我从来都没偷过东西的。”
　　兰心哼道：“若是没有，你如何会有那枚扳指的？”
　　鱼小莲看起来都快要哭了，说道：“真的，真的是我哥哥给我的，叫我好好收着，不要给任何人瞧见的。我们家本来就穷，哥哥只是想多攒点钱，以后好回去盖房买地。哥哥说那玉是好东西，如何也不能弄丢，我便不敢离身，贴身放了。”说着竟往地上一跪，哭道，“我真没偷东西，姐姐可千万别请谢大娘进来。”说罢就给兰心磕头。
　　见她这样，兰心只看向清婉。清婉瞧着那丫头的模样，倒不像是说谎，于是往起坐了坐，道：“你将那扳指拿来，我瞧瞧。”
　　鱼小莲不知她要这扳指作何用，但还是乖乖地拿了出来，递给兰心。
　　“姑娘。”兰心将扳指拿给清婉看。
　　清婉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扳指内壁，里头赫然刻着的几个字，与她心内所想不谋而合。她看了眼兰心，然后又看向依旧跪在地上抹眼泪的鱼小莲，微微一眯眼，举了这扳指，问道：“你识字吗？”
　　“啊？”鱼小莲被她问得发愣，半晌才磕磕绊绊答道，“不，不认识。”
　　“那，你知道这扳指能换多少银子吗？”清婉笑问。
　　鱼小莲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哥哥说是好东西，那便是好东西了。”
　　看样子她是真什么都不知道了，清婉想，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示意兰心去将针线篮子拿了过来，从里头挑了个才做好的锦囊，将扳指放进去，系好收口，然后又交给兰心，让她还给鱼小莲，同时笑道：“你哥哥说得不错，这的确是好东西，该好生收着才是。下次若是再掉地上，怕是再没我这屋里是铺着地毯的好运气了。”
　　鱼小莲有点懵，这就算好了？但见清婉笑盈盈的，似乎是信了自己的说辞，便有些安心了。她本就是说的真话，小姐和兰心姐姐相信自己，那也是应该的。她这么一想，就又更安心了一些。及至兰心带她出去，回去自己屋里，她已经完全放下了心来，就连看见惠风，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十来岁的孩子，又是乡下长大的，自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了。兰心给惠风使了个眼色，惠风点头，兰心这才回去了。
　　兰心进到卧房内，就见清婉已经起床来了，正站在窗前出神，惊得她忙拿了件衣裳过去，一面给她披上，一面道：“这才退了烧，就又这么大喇喇地站在地上，也不怕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