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京城威国公府所有的富贵与权力,都与他再无干系!
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前程?!这是要将他从威国公府彻底剔除!
威国公夫人站在阶上,冷冷地看着神情逐渐变得绝望的庶子,心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渐渐舒展。
这样的前程,真是足够远大啊!
去千里之外的穷山恶水之地做一个微末的县丞,运气好的话,能在日后被皇帝想起来,召回京城加以重用,但要是运气不好的话,那就只能在那个地方安然到老了,甚至,早早丢了命,都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威国公夫人并没有觉得如何高兴,心底随即泛出的,是一股淡淡的愁意。
圣旨说的很明白,携家眷离京。
而能算得上徐成乐家眷的,只有石婉柔一人。
纵然有再多的失望,再多的咬牙切齿,但石婉柔,毕竟是她曾经疼宠多年的亲侄女啊。
徐成乐失魂落魄地回去了,威国公夫人也转身离去。
从荣熙院正房门外空荡荡的花坛边上经过的时候,威国公夫人站住了脚。
这里曾经有一株海棠。
一年又一年,她孩儿的骨血,滋养了那株海棠,每一年的春日,总会开出满树的繁花。
每逢春夏,她常常带着她爱如珠宝的女儿,和她的侄女,在树下观星赏月,听微风和畅,品鸟语花香。
而今年,海棠树再也没有了,她安宁和乐的日子也没有了。
“高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该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做一个糊涂却幸福的人更好一些?”
高嬷嬷无端端地从这样的话里,听出了莫名的悔意。
可是夫人这样的人,何曾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后悔?
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是有人,直接将血淋淋的真相撕开,摆在了她们面前。
这件事里,除了不得好死的淑太妃,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了好处。
而淑太妃,害了这么多人,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高嬷嬷恍神间,果然听到了威国公夫人已然重新变得坚决的话语:
“可是,我宁可清清楚楚地痛苦下去,失去所有,也不愿意到死都做一个糊涂鬼。”
白成欢知道了萧绍棠下的这道旨意之后,也是半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招,果然阴险,既让人挑不出来萧绍棠的不是,又让徐成乐有苦说不出。
“这个结果,欢欢可还满意?”
萧绍棠得意洋洋地来邀功。
白成欢点点头:
“满意,很满意,只不过,你把他送去闵州,是因为卢大树在那里吗?”
萧绍棠点头:
“不错,卢大树一个人在那里,闲的都快可以腌菜了,干脆送过去给人给他玩好了。”
白成欢不由得在心里替徐成乐默哀,以卢大树的脾性,她大概可以想象得出来,徐成乐以后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不过徐成乐之于她而言,终究只是一个人生路上的过客而已,既然不能一路,那就只能渐行渐远。
但既然已经渐行渐远,何必要结这个恶缘?
白成欢到底是劝谏了萧绍棠几句:
“这件事的起因,不过是春日宴上的一件小事而已,既然已经让他得了教训,那以后如何,人生路上,能不能再峰回路转,就看他的造化了,我们何必跟他刻意再为难?”
萧绍棠就知道她怕是又起了善念了。
不过这也正是他格外喜欢她的地方。
他痛快地答应了:
“好,既然欢欢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就不多追究了,我会顺带给卢大树下一道手谕,让他保徐成乐不死,如何?”
“甚好。”
白成欢总算放心了。
徐成乐再不好,也是威国公的儿子,石婉柔更是娘亲的亲侄女,若是他们二人有个什么不测,父亲和娘亲更是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忠义伯府,章氏面对石婉柔即将要随着徐成乐前往闵州的事实,彻底崩溃了。
“婉柔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赶尽杀绝?”
章氏质问丈夫,然后逼着忠义伯去找威国公夫人,让威国公夫人进宫去找白成欢。
可惜忠义伯也早已对这个女儿彻底失望,对于能不能挽回这件事更是心知肚明。
他只能竭力安抚自己的妻子,默然为女儿准备了些金银之物,也算是他对这个为忠义伯府蒙羞的女儿能做的最后一点事。
三日后,在章氏肝肠寸断的哭声中,石婉柔满目绝望地跟着徐成乐离开了京城。
她原以为嫁给一个庶子,在姑姑的庇护下,过完下半生,这个如意算盘是能打响的,可她不知道,原来人生里,没有最坏的结局,只有更坏的结局。
徐成乐似乎也能预感到他这辈子再回京城的希望十分渺茫,原本是要带朱姨娘走的。
可威国公念在他的这片孝心上,没有让他带走朱姨娘。
威国公府养一个疯了的姨娘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他的这个庶子,虽然离开京城能避免威国公府日后面临的内斗,可一个人远到异乡,必定会十分艰难,何必再去增加他的负担。
威国公叫来了长子徐成霖,父子两人一起对徐成乐承诺了会好生善待朱姨娘余生,徐成乐才算安心离去。
威国公府的秩序迅速恢复了从前的秩序与平静。
梁思贤生活里最后的一点隐忧也解决了,威国公夫人将悲伤收藏好之后,闲来无事,却是将眼光放在了她的肚皮上,心里对孙辈的期待之下,各色补品流水一般地往梁思贤那里送,还附赠京城附近各个寺院的求子符。
这是所有做婆婆的妇人的通病。
梁思贤虽然觉得尴尬,但也能体谅威国公夫人的心思。
不过私下里跟徐成霖说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咱们成亲还没有两个月呢,哪里能这么快有孩子啊?你说,我要不要常常去宫里晃晃,沾沾成欢有孕的喜气?”
徐成霖虽然知道子嗣这种事情,只能顺其自然,不能强求,但是看着妻子红红的脸颊,还是故意拥着她,一下将她压在了床上,盯着她的眼睛坏坏地笑道:
“看来母亲是急着抱孙子了,那我们还是要多多努力才行!”
“你要干什么?大白天的,怎么这么不害臊?晚上,晚上再说!”
或许是徐成霖的眼神太专注,英俊的眉眼太好看,梁思贤不由自主地就想歪了,听他这样说,立刻就像是被火烫了一般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徐成霖看着匆匆逃去外室的妻子,忍不住倒在床上哈哈大笑,等笑完了,才仔细思索起梁思贤的话来。
对于梁思贤想要去宫里晃晃的这个想法,要是在徐成乐离京之前,他是想也不想就会否决掉的。
可是想想母亲这些日子闲暇时候做的那些婴儿衣物,他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和思贤的孩子还没影子呢,而大姐徐成如的孩子,也已经渐渐大了起来,那些衣物显然是穿不上的,再说大姐的孩子,怕还没让母亲亲手做衣服的福气。
那这些明显是给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做的衣物,母亲到底是给谁做的?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七章 人才
徐成霖心底莫名地就生出希冀来。
他立刻从床上翻起身,抓起外衣就走了出去。
威国公夫人听到丫鬟在外面给徐成霖请安的声音,立刻将手头的针线收了起来。
“母亲,儿子来给您请安。”
徐成霖站在外面恭敬地道。
威国公夫人揉了揉有些昏花的眼睛,才出声让他进来。
徐成霖进来以后,与威国公夫人闲聊了几句,忽然就向着威国公夫人身边被一张帕子遮盖着的小簸箩伸出手去。
“母亲前些日子还说眼睛不舒服,怎么又做起针线活来了?”
徐成霖的动作看似无意,威国公夫人却赶在他触到那个小簸箩之前,一把将竹条编制的小簸箩抢了回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
“没有,只不过是随手放在这里罢了!”
徐成霖也不戳破,只是手轻轻一抖,盖在小簸箩上的帕子就飘落在了地上,簸箩内露出来一个只比男子巴掌大一点点的鲜红色小肚兜来,软缎的面儿上一只大金鱼只差尾巴就能绣成了。
徐成霖眼疾手快地在威国公夫人反应过来以前,将那只小肚兜捞在了手里,笑道:
“母亲这是给哪家孩子做的小肚兜,真是精致又漂亮这样大小,刚出生的婴孩穿着正好,儿子记得成欢的产期,大概就在六七月的时候……”
“谁说我是给别人做的!你一个男人,动这个做什么?”
明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威国公夫人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伸手将那肚兜从徐成霖的手中抢了过来,然后恼怒中带着决然,拿起一边锋利的剪刀,只三两下,那精致的肚兜就成了几条碎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