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氏相貌平平,自从嫁给宋三郎以来,根本就不得宋三郎欢心,但是此刻她威风凛凛站出来的样子,倒是让宋三郎眼前一亮。
小陈氏迎上他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看起来有些懦弱的丈夫:
“大哥走的时候交代过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
宋三郎一个激灵,一溜烟儿地跑到小陈氏身后:
“没,没忘!”
说完又指着自己的亲爹,附和小陈氏:
“三少奶奶说的话,你们听见了没?还不快带二老爷回去!以后不许二老爷再到这边来!”
宋温如身边的奴仆,都是宋长卿特意挑选出来的,除了宋长卿的话,谁的话也不会听。
此时见这夫妻二人都是这态度,也顾不得对宋温德恭敬不恭敬了,上前行了个礼,就强行簇拥着宋温德往回走。
被惊呆的宋温德这才反应过来,跳脚大骂:
“你们这两个不孝忤逆的东西,你们会遭天谴的!不孝的东西!”
但是宋三郎只是缩了缩脖子,一语不发。
宋温德的叫骂更是无人理会,很快就听不到了。
等到身边的奴仆散去,小陈氏才沉了脸色指着宋三郎一通教训:
“你是个榆木脑袋还是怎么回事?大哥此去京城,求的不仅仅是他的前程,也是整个宋氏一族的前程,你这个时候要是放任父亲去伯父面前胡说八道,你可想过后果?难道往日辉煌的宋氏一族,真的要就此一蹶不振?你可想过你们宋氏的后世子孙?”
宋三郎稍稍一想,也是心惊肉跳,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辩驳了。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父亲到了伯父面前,必定不会老老实实按照他们说好的话来说。
到时候万一再让伯父受了刺激,有个三长两短,刚刚考了状元的大哥势必又要回乡侍疾……甚至,是丁忧都有可能。
那样,一等多年,就算如今是状元,那日后再想起复,可就难了。
小陈氏见他明白了,也就没有再训斥他,但脸色也没什么好转。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院门前,相对无言了半晌,小陈氏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背过脸对宋三郎道:
“我知道,从我嫁给你的那天起,你就不喜欢我,嫌我长得不好看。原本我以为,你只是年轻不懂事,喜欢好颜色的姑娘。可是,这也快两年了,人心也该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今儿也想好了,跟你说清楚的好你给我一纸和离书吧,你在江南,我回京城。从此以后,咱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何?”
原本她想过,就算自己丈夫的心是块石头,只要她好好捂着,也总有捂热的那天。
可是事到如今,她也算明白了,要让一个原本贪花好色的人喜欢上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实在是天方夜谭。
别人的日子是流水,她的日子就是死水。
而宋氏一族,对她尚无子嗣一事,颇有微词。
却没有人知道,成婚近两年,她还是处子之身。
既然这日子拿不起来,让人羞于启齿,那还是放下好了。
她的大堂姐嫁入了冯家,如今过得并不好,还舍不得丈夫儿女,不愿和离,但她不一样。
她宁可像梁国公府出身的那个梁思容一样和离归家,脸面受损,也不愿意过这种比死人好不了多少的日子。
宋三郎懵了,半晌才张了张嘴,似乎没明白自己这没什么颜色的妻子在说什么:
“你……好好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和离?”
宋三郎这副仿佛痴儿听不懂人话的样子气的小陈氏恨不得将这人打一顿,原本要好好说明白,好合好散的心思都飞到了爪洼国,指着宋三郎怒道:
“你少给我装傻!这日子,能好好过就好好过,过不下去就别彼此耽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你的喜欢了,我要跟你和离!听明白了没有?”
不稀罕他的喜欢了?
这话如同一颗小钉子,瞬间就扎得宋三郎心上一个大洞,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不舍涌了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做出妥协:
“我,我没有不喜欢你……你,你是嫌我到如今都没有跟你圆房?”
他抬起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妻子,想想她刚才强硬的样子,觉得她似乎也没那么难看,要是圆房,好似也没有那么令人不能忍受……
宋三郎咬咬牙,下了决心:
“好,你别气,今儿晚上,我就跟你圆房!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圆了房你可就不能再说和离这件事了!”
不就是上床吗?他宋三郎又不吃亏!
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小陈氏彻底被这个蠢货的脑子打败了!
她冲过去就踢了宋三郎好几脚:
“滚!你给我滚!混蛋!你听着,义绝,我不跟你和离了,我要义绝!”
跟这样的蠢货过日子,迟早会被气死!
小陈氏气冲冲地走了,宋三郎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就不明白了,他都答应圆房了,她还要怎么样?
一直到了晚上,小陈氏的气都没消。
不过宋三郎还惦记着圆房这件事,就准备霸王硬上弓,结果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几次折腾都没得手,反倒被小陈氏打得鼻青脸肿。
宋三郎就更不甘心了,天天想方设法要把小陈氏按倒,结果天天被小陈氏打。
两人一直闹了大半个月,在宋三郎送了小陈氏无数礼物,说了无数好话讨她欢心,加挨了无数打之后,小陈氏终于不再说和离的事了。
只不过宋家的很多过得不顺心的妇人也都开始有样学样,宋氏的男人们一时叫苦连天。
有心人就专门把这事儿传到了一心向佛的曹氏耳朵里,曹氏却只是笑了笑:
“好啊,知道争吵,知道打架了,也算是好事。”
经过了这么久,她也算明白了,她这个儿子,大概就是个贱胚子。
当初那白欢娘差点一箭废了他的胳膊,他就满心里都是人家,如今,儿媳妇踢他两脚,他又开始上杆子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何必去干涉儿子与儿媳的日子呢?
只要他们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有什么资格评说?
那前来传话的人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眼睁睁地看着玉树临风的宋三郎,从此对相貌平平的妻子死心塌地,挨打无数还乐在其中,甚至被妻子逼着进学读书,也埋头苦读丝毫不敢反抗。
此事一度成为姑苏人的谈笑之资,但是被人笑话的宋三郎,却出人意料地在若干年以后,中举登科,成了宋氏一族的中流砥柱,甚至有人由此总结道,“要想做大官,须得妻管管”。
宋氏一族的繁荣昌盛,也由此而起。
正文 第七百八十九章 求救
渐渐入了夏,白成欢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神思也开始慢慢倦怠起来。
前朝的事情,萧绍棠也渐渐地很少拿来打扰她了,不过宋长卿刚刚在翰林院任职没几日,就调任正相的事情,还是震惊朝野,白成欢想不知道都难。
论出身,宋长卿从前只是个秀才,能参加春闱,那都是皇帝给他走了后门,让他捐了一个举人勉强有资格应试,不然整个大齐那么多捐官的,难道人人都能再来考一考不成?
论能力,在翰林院不过短短两个月,除了编书比旁人强些,谁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才能来。
原本以为皇帝将丞相的位子留着,是要让顾天祥或者袁兆先走马上任,大臣们已经备好了反对的说辞,甚至各方势力已经各自定好了合力推自己这边的人上位。
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个位置居然是给宋长卿这个人留着的,满朝文武,心里只有两个字不服!
就连白成欢听了,也觉得萧绍棠实在是不谨慎。
“你要点他为状元也就罢了,可这直接就让他做丞相,岂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就算你觉得他是个能臣的好苗子,如今这般,也是有揠苗助长的嫌疑!”
萧绍棠却很有一股年轻帝王想要除旧革新的魄力:
“一开始我注意到他,的确仅仅是因为欢欢你跟我说过这个人,说他虽然声名不显,但腹中自有诗书才华,可是前些日子,我曾与他彻夜长谈过一番。我觉得,大齐想要改天换地,此人,必是栋梁之材。”
“如今大齐的天下,虽然勉强算是稳定和平,但实际上,招魂台与战乱,已经让国库空虚,再加上之前大齐各地的军队就人心涣散,不然我们也不能东进之路,如此顺利。”
“东南那边,林家坐大,虽然如今向我们表示臣服,但林家到底是晋王母族,晋王无心,他们却未必甘心。而中原之地,你是知道的,汾河沿岸年年灾害,百姓苦不堪言。虢州和陕州的盗匪横行,屡次围剿,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西南更不必说,你也曾随我去过,蛮荒之地居多,百姓未曾得到教化,生计艰苦,而西北,胡人时刻虎视眈眈,我即使知道你与虢国夫人都很想让承恩公回京,也不敢轻易将他调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