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宋三郎是他们的独子,她实在是不想多生,多生几个做什么,万一再跟他们的父亲一样,那她这辈子就悲哀透顶了。
是以儿子的性格也被她刻意养得单纯,只求他不像宋温德这个父亲。
儿子跟宋温德最大的不同还是在女色上。
宋温德虽然是个伪君子,但是并不是好色之人,在京中也纳有几个小妾,来这边时候却一个也没带,坚持要带上她,还是她为了自己的贤良名声又亲自给他买了两个通房丫鬟,他平时也不怎么待见她们。
倒是儿子宋三郎,从懂事起,最常做的事就是跟在漂亮的小女子身后犯花痴。
这次更甚,为着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小女子,口口声声要娶人家,又惹得宋温德记恨上了白家。
前些天宋温德上门去为难白家,她就不屑得很,这事儿,纵然你心里不情愿,你也只能怪你自个儿儿子不争气,你记恨人家白家做什么?
好在那白家也不是吃素的,没让宋温德欺负得了,但以她对丈夫的了解,这事儿没完。
所以当她听到白炳雄一家又回了本家的时候,心里更是烦闷。
人家这眼见着也有家族可以依靠了,虽说是不入流的家族,但这好歹也是人家世代盘踞的地盘儿,真要对上去,这各方面盘根错节,丈夫是打算跟弘农县所有人对上?
尤其是今日,是那刘千刀的断头日,作为弘农县的父母官,应该去府城露个面儿的,可宋温德为着白炳雄和冯智尧都在的原因,死活不去。
这是想把各路人全都得罪了不成!
曹氏并不知道白家内部的关系,也不知道自己实在是想多了,她只等着宋温德一回了后宅就把这事儿说了。
“老爷,不是妾身多嘴,实在是您这次的事儿闹得,多此一举。把三郎送回京去就算了,何必怄气呢?”
宋温德这段时间心里正因为没能收拾白家憋着一股气呢,一听曹氏都这么说,心里顿时委屈上了。
“别人不了解我,不支持我,你是我结发妻子,你还不知道我?不出了这口气,我就不是宋温德!这弘农县的宗族一个个的,无法无天,那何七,伤了三郎,这白家,更是跟我作对!”
曹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叹口气道:“那老爷您这口气到底是从何而来?何家那小子也是老爷您亲口说小孩子混闹不在意的,至于这白家,只许您去寻别人的事儿,就不许别人想法儿自保?若是为了三郎的心事,那老爷您当真是失策,妾身已经听黄通判家的胡氏说了,冯家约莫是有意为京城的侄子求娶那白欢娘,他们这事儿要是成了,岂不是三郎再闹也没用?不比您亲自出马被人诟病好得多?”
宋温德大吃一惊:“冯家?冯智尧?我就说那厮怎么跟脑子坏了一样帮着白炳雄一个乡巴佬,原来在这儿呢!”
在宋温德心里,曹氏出身官宦之家,明晓事理,又有见识,是以他平日里不管是公事私事都常常与曹氏商量,所以曹氏说他几句他倒没放在心上,当下就为这惊人的消息不安起来,摸着几缕胡须在曹氏面前转来转去。
“冯智尧的侄子,能是哪个,他有五个侄子呢,据说个个出色,怎么会这么大老远求娶一个曾经疯傻的女子……这些先不论,要是让他们成了姻亲,那白家这眼中钉肉中刺岂不是更不好对付?不行,这事儿不能让他们成!”宋温德很快就做出了结论。
曹氏眼见这人跟她永远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心里失望透顶,也动了气,起身端端正正跟宋温德行了一礼:“老爷,您要是罔顾妾身之言非要跟白家过不去,那您随意,妾身这就收拾东西回京替您在婆婆面前尽孝,免得跟着老爷在这弘农县担惊受怕。老爷您也别忘了,当初大伯为何让您来这弘农县,若是您这次再生出什么波澜来,大伯以后会如何,您且好好想一想。”
平日里温婉贤良的妻子忽然强硬如斯,又搬出了大哥宋温如,倒是一下子把宋温德震住了。
“你,你居然不向着我……”宋温德气急败坏。
“那老爷干脆也让人打断妾身的腿好了,妾身绝无二话!”曹氏冷言回道,寸步不让。
这次她要是拦不住他,那今生,纵为宋家妇,她也决不愿再跟这样心眼儿没有针孔大,又狠毒偏激的人共处一室!
她忍着恶心忍了这么二十几年,实在是受够了!
“你真是要气死我!”宋温德咆哮。
两人对峙到底,宋温德还是服了软,只说暂时不会再去寻白家的晦气。
曹氏要是就这么回了京城,保不齐大哥又要问个究竟,他可不想再惹大哥生气了。
曹氏悄悄地松了口气,命人去叫新买的通房丫鬟上前来伺候,奈何宋温德心情正不好,一脚把人踹出去老远,一个人气哼哼地去了书房。
被踹的心窝子疼眼泪汪汪的通房丫鬟真想不通自个儿明明如花似玉的模样,怎么就这么不招老爷喜欢了?虽然主母宽和,却真是命苦!
第七十一章 听人说己
白炳雄一家到达冯府大门口不多时,冯同知和王氏就迎了出来。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与白成欢年纪相仿的小女子,一身珍珠色的衣衫,两个丫髻上戴着缀了珍珠的珠花,虽然没及笄,但是看起来秀丽端庄,也跟在父母身后一道出来,只是神色不大好。
“可把你们给盼来了,路上还顺当吧?”
冯太太王氏笑盈盈地携了李氏的手问道。
“顺当,就是今儿来府城的人多,走得慢些了,让你们久等了。”
李氏笑着解释了一句。
两人寒暄过后就打发各自的丈夫出门:“你们赶紧去吧,可别耽误了事儿。”
白炳雄看着冯同知家眷对妻女的态度亲热,也放下了心,就跟冯同知一同离去了。
王氏一边带着母女二人往待客的花厅走,一边给白成欢介绍跟来的小女子:“这是我们家老三,平日里叫她锦娘,比欢娘小上两岁,今儿就叫她带着欢娘玩吧。”
那小女子上下看了白成欢一眼,才露了个笑脸,草草行了个半礼:“欢娘姐姐好。”
“锦娘妹妹好。”白成欢一眼看出来这小女子似乎不太情愿跟她搭话,但面儿上也没露出来,只笑眯眯地回了一礼。
王氏就看着欢娘直感叹:“白太太,不得不说您这福气真是好,欢娘这不仅人长得好,又懂事又知礼,这及笄了也该说人家了,不知道有什么大造化呢!”
“冯太太客气了!”这话让李氏心里很受用,如今都说她福气好,不久前,她还是别人眼中的苦命人呢。
唤作锦娘的小女子闻言暗暗撇嘴,长得好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武官家的女儿,值得爹娘这样捧着!
白成欢笑了笑,不言语地跟在李氏身后走着。
这冯太太无论从家世上,还是丈夫的官位上,其实都是没有必要这样刻意结交李氏这样的低等武官家眷的,这冯家却莫名地对白家这么热情起来,明显就是有问题。
两个小女子各怀心思跟着各自的母亲进了花厅,闲话了一会儿,冯太太就吩咐自己女儿:“锦娘,欢娘头次来咱们家,你带她去园子里逛逛吧,等午饭备好了,我使人去叫你们。”
那锦娘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了这话,恹恹地起身,走到白成欢面前说了声:“欢娘姐姐跟我来吧。”
白成欢眼瞧着可能是冯太太和娘亲有话说,于是就点了头,起身和锦娘一起出去了。
两人出了花厅,锦娘身后跟着丫鬟,领着她和身后的摇蕙往东南角上走去。
白成欢一路也看了看,冯家是京中大族,底蕴根本不是白家可比的,所以即使冯同知只是个六品外官,他的这座宅子也比白家的宅子要大上很多。
单说这花园子,就奇花异卉,处处不凡。
花园里的假山峥嵘险峻,一看就是大师手笔,还有坐落其中的几座凉亭,拱角飞檐,实在是精巧。
走在前边的锦娘回头撇了几眼,忽然笑道:“欢娘姐姐可是喜欢我们的花园子?这可是爹爹从京城请来的大师布置的呢,跟江南那边的也不差什么,欢娘姐姐怕是没见过吧?要是喜欢,那就多看几眼!”
说罢还拿帕子捂了嘴呵呵笑了两声:“不过欢娘姐姐可比那起子没见过天儿的乡巴佬好多了呢!黄通判家的黄玉琴回回来了,可都是两眼发直呢!”
白成欢身后的摇蕙顿时大怒,这冯家三小姐怎么如此失礼?这不是明晃晃地讽刺自家小姐没有见识吗?
只不过她如今跟了小姐,早就沉稳了许多,并没有说什么,只看着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成欢倒是没那么恼怒,这小女子脸上是根本就不加掩饰的炫耀和得意,说起话来毫无顾忌,若不是家教有问题,那就是在虢州这个地方,她一个京城来的小女子平日里受到的追捧太多,以为人人都要让她三分的。
不过这原本也没错,在虢州这个地方,以冯家的家世,她是有资格骄狂的,这倒是比冯太太那让人琢磨不透的热情正常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