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县太爷打上门儿来了!”
白太太一下子站了起来,手心里捏着帕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眉头紧锁。
“欢娘,你爹爹怎么还没回来,这可都第三天了,这可怎么办?”
白太太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要不是女儿在一边陪着,险些就撑不住了。
她也不是弱质女流之辈,白炳雄这么多年四处打仗剿匪,她一个人在家支应,什么事儿都经过,只是这一次,可是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大事儿啊!这会儿一听县太爷打上门来了,直觉就要不好。
“娘亲,先别急,我们先去看看县太爷来是有什么事儿,爹爹最晚下午就能回来了,您先稳住。”
徐成欢私心里沉吟一番,出口劝道。
白炳雄已经是整个弘农县最高的武职官员了,按照大齐朝的官制,h县太爷是一个品级,他有什么事儿,县太爷的职权范围内,倒也能过问,但是小厮既然说是打上门来了,那肯定是来者不善。
白太太连连点头,招手就要叫人:“要不我让人先去县学里叫你哥哥回来,不然就咱们两个女眷,万一吃亏怎么办?”
徐成欢赶忙阻拦:“还是先别去叫哥哥了,娘亲,这是咱们自己家,在爹爹没有定罪之前,就算是县太爷,也不能在咱们家撒野的,您放心!”
白祥欢性格别扭又冲动,还手无缚鸡之力,叫他回来能干什么?要是真有点什么事儿,是顾着娘亲还是顾着他啊?
“那好吧,娘亲去见见这宋大人,看他摆得什么威风!”有女儿在一边打气,白太太很快恢复了昔日的强硬。
“女儿跟您一起去吧。”
徐成欢也得亲自去看看,她掷箭伤人的事情应该没有东窗事发才对,当时听那个话音那个何七不是都给兜住了吗?
母女两人检查了一番衣饰,确保没有失礼的地方,就带上了三个大丫鬟,和几个孔武的男仆,朝着前院待客用的客厅去了。
看门小厮苦着脸跟在后面,真是没办法,最近这上门的,不是强闯就是不敢拦,他这差事当得,自个都觉得丢人!
弘农县县令宋温德坐在白家客厅里,如坐针毡。
倒不是他怕白家的人,而是他实实是看不上白家这破烂圈椅,勉强坐上去就浑身不自在。还有手边放着的茶,看着像是毛尖,却一丝正宗的茶香也无,真真是寒酸!
京城世家大族出身的宋温德之前来过白家数次,都是公务上的来往,每次都是话说完就走,茶也不会喝上一口,这一次不得已待上了这许久,心中早就已经不耐烦至极。
就凭白家这样的破落户,不,连破落户都算不上,还想高攀他宋家的门儿,真是笑话!
从前他看在白炳雄算是地头蛇的份儿上,也让他三分,大家和和气气的,反正他也不会在这弘农县呆一辈子,如今他家的疯傻女儿招惹得自家的儿子犯了牛性,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把白炳雄整趴下,他就枉为宋家人!
宋县令在心里恶狠狠地下了决心,所以看到客厅侧门进来的妇人和她身后的小女子的时候,脸上阴沉沉的表情就没及时刹住。
白太太只要不是对上女儿的事儿,就是个最精明不过的武官太太,她打眼一瞧,就发现了宋县令脸上的阴云。
这跟他从前来白家那谦和的作态差别可就太大了啊!她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肯定了这不是善茬儿。
白太太身后的徐成欢则是抬头看了一眼宋县令那白净的面皮,颌下似曾相识的几络黑须,心头巨震,立刻低下了头去。
都姓宋,面貌还如此肖似,若不是此人明显要比宋温如少些岁数,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大齐的丞相宋温如了!
从前听闻过宋家老夫人所出的嫡次子,宋温如的胞弟宋温德品性高洁,在兄长做了丞相之后,为了避嫌不给胞兄添麻烦,没有利用胞兄的权利留在京城,而是外放到地方做了一方县令,萧绍昀还盛赞过此人胸有丘壑,人如其名。难不成,他就恰好来了这弘农县?
徐成欢跟在白太太身后给宋县令行了礼,直起身来的时候,心中的一丝惊愕不安已经消失无踪。
她从前并没有见过宋温德,宋温德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更不要说如今威北候嫡女已死,她已经成了另一个人,她有什么好不安的。
只是从宋温德看向她的目光中,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极度的不舒服。
这眼神,似乎是厌恶,又似乎是轻蔑。
宋温德的确是极度不喜眼前这个容色姣好的小女子的,徐成欢的相貌落在他儿子眼里,是漂亮,是好看,落在他眼里,那就是十足的狐媚魇道!
第四十三章 统统拿下
出身武官家也就罢了,出身低些他倒是不计较,关键是从前还是个疯傻的,他宋温德一世英明,岂能让儿子娶个疯妇?那还不让满京城的人笑掉大牙!幸好他果断,当机立断把那个犯了痴病的逆子送回了京城交给大哥管教。
想到此,他也没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对白太太拱了拱手:“白太太,按说,白把总不在家,本官不应该上门来为难你们妇道人家,但是此次白把总指使底下人私卖兵器,本官作为一方父母官,自然是要过问的,本官之前已经去过军中,据说白把总这两天踪影全无,只能找来家中,既然看门小厮说他也不在家,那还请白太太如实相告,白把总畏罪潜逃,到底是去了哪里?”
“宋大人慎言!”
宋温德说话温文尔雅,态度谦和,但这话里一个又一个扣下来的罪名,让白太太瞬间就动了火气!
“我夫君为人清正,一直以忠君报国为己任,这次的事情必定是有误会,大人怎么不加详查就给他定了罪?再者,我夫君并不曾有罪,又何来畏罪潜逃一说?大人既然是父母官,当知道明察秋毫,这样无凭无据上门来污蔑于我夫君,又是何道理?”
白太太神情带怒,语声铿锵,强硬的态度完全出乎宋温德的意料。
宋温德脸色不禁沉了下来,这妇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普通妇人见了他不说畏畏缩缩,也禁不起这般言语吓唬,这妇人倒好,居然还狡词堆砌,这般难缠!
宋温德招招手,站在客厅正门口并未进来的两个衙役就抬脚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伸手从怀内掏出一叠纸张来。
宋温德接过来扬了扬拍在白太太面前:“白李氏,本官既然能上得你白家门来,自然不会是空口无凭,随意构陷!这是白把总部下的几个百长招认的供词,众口一词,皆称是受了白把总的指使才私卖兵器的,他们与白把总据说都是过命的交情,断然不会胡乱攀诬,这样的铁证摆在面前,你还有何话好说?!”
身着官服的县太爷摆起威风,再加上还有两个衙役在一边虎视眈眈无形助阵,确实是有那么一些吓人的,可是让白太太大惊失色的并不是这份威势,而是这份供词上的一长串人名!
洪大全,胡闻喜,陈二虎……
一个个的,都是白炳雄这么多年罩着护着的兄弟!
这就是所谓的过命的兄弟!
白太太眼前一阵阵发黑,心头悲怒交加,这些黑了心肝的小人!
平日里称兄道弟,让丈夫给他们兜了多少祸事,擦了多少屁股,如今自己闯下祸端却反咬一口!真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样被人欺到脸上来,白太太气得直哆嗦,反手就把那叠纸拍在了桌上!
“宋大人,我夫君……”
她刚想说我夫君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就觉得有人在后面拽了拽她的外衣,心中一凛,顿了一下,即刻改了口风:“我夫君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晓?如今我夫君踪影全无,我在家也是提心吊胆,今天即使大人不上门来,我也是要去衙门寻他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私下扣了人还来故意刁难!说吧,大人是要银钱还是要产业?我们白家穷家小户,大人看上什么请自便!”
徐成欢的手立刻就松开了,紧缩的心也舒畅起来。
真不愧是武官的太太啊,这口齿,这伶俐!
宋温德一下子站了起来,面皮忽地紫涨起来,指着白太太怒斥道:“你这妇人满口胡言!本官何曾扣押白把总,又何曾把你们家这点产业看在眼中!你这样污蔑本官是何用意?你可知道这样诽谤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白太太倒打一耙的指责简直是要了宋温德的老命了,除了人脉政绩,为官最注重的是什么?是民望官声!
要是被她就这么扣上强夺他人财产的罪名,一旦被监察使风闻,那他苦心经营的官声就会毁于一旦!人脉再多,政绩再好在大齐朝也升迁艰难!
对他来说,这真是不啻于杀父之仇!
雷霆震怒的宋县令一双三角眼几乎能喷出火来,指着白太太浑身散发着滔天怒意,眼见着就能着起火来!
可惜白太太并不是那等怕事儿的懦弱妇人,原本就是直性子受不得气,更何况如今丈夫生死未卜,合家前途不明,她哪里还有什么顾忌?丈夫要是回不来了,那也就是全家获罪的命,怕也没用,要是没死,活着回来了,那她还怕一个县令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