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心绪不稳,落了下乘。要走的路还很长,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能再发生了。
白炳雄只看到女儿的脸色不断变幻,心里跟猫抓了一样,却偏偏不会安慰人,急得转了好几个圈圈,搓着手想来想去忍着心痛给女儿说好话:“欢娘,爹爹不是要怪你,你喜欢砍,就随便砍,爹爹不说你,爹爹这不是怕你以前没拿过剑砍着你自己吗,仔细手疼……”
徐成欢默默地看着他明明心疼那些长枪还要小心翼翼地说违心的话,嘴边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
“父亲,我只是想看看,如果在战场上相遇,是这把剑结实,还是长枪结实……事实证明,父亲你以后打仗的时候还是拿刀剑比较好。”
徐成欢说得风清云淡漫不经心,白炳雄的心都在滴血,乖乖,早说他给她另找几杆长枪随便砍不就行了吗?!非要砍他这些心肝宝贝!
不过他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把长剑重新入鞘,在墙上挂好,继续哄女儿:“欢娘,随你,都随你,你,回去吃饭吧?你娘不是吩咐了蒸馒头吗,你以前最喜欢吃馒头了,一顿能吃七八个呢,快走吧!爹爹喜欢吃大饼,今早上没有,就不去吃饭了,你跟你娘说一声!”
这次轮到徐成欢黑脸了,好吧,她并不知道原身还是个饭桶,从她来到这里以后,她的饭量可是正常的。
“父亲那你不吃饭是嫌我吃的多,还是嫌我弄坏了厨房的擀面杖?”她瘪着嘴说。
白炳雄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缝起来,怎么说什么闺女都不乐意啊?
“没有没有,欢娘,咱们走吧,再不走你娘该找来了!”
好吧,他宁可跟着女儿一起出去,面对那群找上门来的泼妇,也不想再在这儿找不痛快了!
徐成欢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这才决定放过白炳雄,毕竟这人也真是无辜,想要忠君爱国并不是他的错,说正经的吧。
“父亲,先不急着回去吃饭,我刚才问你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看法,也并不是随便说说。”
白炳雄发现女儿的语气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也站住了,正色看向女儿。
徐成欢强行把她随口问的问题和白炳雄的烦恼扯在了一起:“父亲,皇帝一句没有任何缘由的话,都能致你于死地,那你要是犯了大错,岂不是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我这两天背了不少的书,记得我们大齐的律法中,私卖兵器,是死罪,并且是自下而上,凡是牵涉其中,无一可免。”
白炳雄没读过什么书,也根本没对徐成欢的话产生任何的怀疑,他只是脸色变得惨白:“无一可免?”
徐成欢肯定地点点头,给他解说:“开国初期,大齐天下尚未完全安定,祸患四伏,武将的地位很高,但相应的,制定的《齐律》中针对军中多有严刑酷典,时至今日,虽说军队管制松散,军中乱象丛生,但要是有人较起真来,搬出律例条文,那私卖军中兵器的人,一一追究起来,必死无疑。”
白炳雄能从一个小卒升到虢州把总的位置,是没有任何掺假的,纯粹是一步一个脚印,在大齐各处打仗剿匪无数次出生入死才换来军功爬上来的。
若论忠武勇猛,白炳雄可称一句沙场老将,但要是说起律例条文,他是真的记不得几条。
亏他还在这里发愁是要对不起兄弟还是对不起朝廷,有个屁用,马上就要全都人头落地!
“那,那要怎么办,这岂不是,死定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疯傻初愈的女儿发问,而完全没对她的侃侃而谈有任何的怀疑。
徐成欢走到桌案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在白炳雄有些慌乱的目光里还是一派安然:“也不能说是死定了,只要你能证明,你手下的人,不是私卖兵器,只是协助剿匪——虢州各地,有匪患吧?”
“你怎么知道有匪患?”白炳雄终于想起来要问这么一句了。
徐成欢放下手里还是崭新的《孙子兵法》,没有再看这本明显是白炳雄用来充门面根本不会认真看的书。
“因为我从书中看到,大齐近年来,边境太平,争战非常少,而大齐各地藩王,也没什么人谋逆造反,要是连匪患都没有,那父亲你是如何从一个军中小卒升到如今的虢州把总的呢?虽然只是个七品武官而已,但是以咱们家的情况来看,没有军功,还是办不到的。”
徐成欢是不可能告诉他,她看过兵部上给萧绍昀的折子,其中就有好几道是关于西北一带匪患的。
索性白炳雄根本不读书,那就把一切都推给圣贤书好了,人人都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么,那书中有一些大道理,也是说得通的。
白炳雄听说过女儿一好起来就会背书的传闻,当时他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怎么当真,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怀疑,难不成,女儿还真的是一朝痊愈,因祸得福,变得如此聪明了?
徐成欢当然不会给他机会慢慢思考这个问题,抬手指了指门外:“所以,父亲,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告诉那些前来闹事的妇人,如果她们想要她们的夫君早点人头落地,那就尽管闹,闹到人人皆知她们的夫君私卖兵器,那就不用再来找你了,作为家眷,全部都是要连坐问罪去做官奴的,问问她们,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很满意?至于其他的,等父亲你回来,咱们再慢慢说。”
第三十八章 真不公平
白炳雄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头脑清晰掷地有声的少女,恍然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无比的陌生。
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欢娘,你,你也是爹爹的家眷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嗯?”徐成欢挑了挑眉头,指着门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看来父亲还是不急啊……我当然害怕,所以我正在积极想办法,就看父亲你愿不愿意听而已。”
白炳雄还是觉得怪怪的,可是他后背的冷汗还没下去,随时掉脑袋的威胁还如一把利剑悬在头上,他顾不上想这些,转过身一言不发出门,大步而去。
徐成欢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说起来,这桩由县令公子受伤而引出的公案,她算是最开始的引子。
如果她没有掷箭伤人,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出来。
可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既然做了,不妨帮忙善个后吧。
徐成欢也迈步走出书房的门,想着厨房蒸出来的白馒头,似乎都能闻到那种独有的麦香。
虽然没有白莹莹的大米看起来可人,但是吃起来很有嚼劲儿,她如今肯定是吃不了原主七八个那么多,但是一个还是可以的吃得下去的。
廊檐下,迎春和摇蕙还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摇蕙,馒头配什么好吃啊?”这些天总吃大饼,馒头比较少吃,徐成欢觉得自己于吃馒头上还是没什么经验。
徐成欢施施然走在前面,脚步却比两个丫鬟快上不少。
身后的小丫鬟一边快步跟上大小姐的步伐,一边回话:“有萝卜腌的咸菜,炒肉丁,还有辣椒油炸了以后加了花生芝麻做的辣酱,嗯,还有焯了水拿香油醋凉拌的野菜,都不错,再就点小米粥,奴婢觉得就挺香的。”
徐成欢点点头:“那萝卜条咸菜我前儿吃过,口感脆脆的还不错,不过野菜还没吃过,不知道今儿有没有?”
过了一个冬天,不要说大齐的普通老百姓,就是达官贵人,也是一个冬天难得吃上一口绿菜,听说有野菜,徐成欢很感兴趣。
“有有有,昨天我听厨房的秋婶子说了,街上有卖的,她买了不少,这个季节,吃野菜最好了,清火驱毒!”迎春也跟上来忙着插话。
“野菜,也有卖的?不用去野地里挖吗?”徐成欢没吃过野菜,这时节只吃过皇家庄子里暖棚里种出来的黄瓜菠菜之类的,听了不由得好奇。
迎春出身乡下,对此最熟悉不过:“有的,这时节,乡下村子里的人挖了野菜除了自家吃,多得是挑了鲜嫩的来城里卖,好歹也能得几个小钱贴补家用。”
徐成欢恍然大悟,也是,只要能赚钱,勤勤恳恳的老百姓自然是什么都能做得的。
“那走吧,吃饭去喽。”
身后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听到老爷书房里那么大的响动,她们还以为大小姐又犯病了呢,这会儿看大小姐这心情不错的样子,才算是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家人摆饭的地方一般是在白炳雄夫妻俩的正房西跨间。
徐成欢带着两个丫头进去的时候,白太太才刚从那群妇人中间脱了身回来。
“欢娘,方才跟你爹去玩的开心吗?”
不管心情多烦躁,一看见漂亮乖巧的女儿,白太太就什么气儿都顺了。
“嗯,还不错。”徐成欢在摇蕙端来的铜盆里净了手,一边接了帕子擦手,一边问道:“怎么样,那些人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