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音听着刘嬷嬷言语之中的每一个字,只觉得这人的每一句话里,都含着对她的关怀。
然而,徐德音前世的江湖也不是白混的。若是真的那么傻,她早在还是乞儿的时候,就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徐府以前就她和她爹两个主子,这府里的事情,哪一件是她不知道的?平南侯府以前一直没送过什么东西来,这回这么热情,还不就是为了徐家那偌大的产业?
只是可惜了,那些产业她早有计划,怕是不能让这些人如意。
徐德音强压下心里的不耐。她要进京城,最安全的方法,自然是跟着自家舅舅一家。
“三舅舅现在可安好?”徐德音关切,双颊也硬生生被她憋出一抹红云,慌张开口解释,“爹爹他刚刚过世,也不知道三舅舅停灵这七天,还能不能赶到。”
扬州城此时虽已是深秋,然而徐德音却知道,她父亲死得蹊跷,若是不赶紧入土为安,怕是他们府上不得安宁,说不定还要出什么乱子。
她进京城,正好将所有的目光转移到京城去。
因此,徐德音也只能委屈自家老父亲,还是先行入土。只是希望平南侯府看在白花花的银子的份上,能够识相一点,早点滚来扬州城。
虽然那些银子,徐德音到最后大概一点也不会便宜平南侯府。
此时的徐德音,加上之前的训练已久的表情,倒是能做出几分楚楚可怜的表情来。
若是不知情的,还真会当徐德音是一个不知世事,彷徨无措的小女儿家。
至少,人老成精的刘嬷嬷,就只看出面前小姑娘的柔弱无依。
“老奴与许妹妹前来的时候,三爷身子骨已经好转。想来不日就能赶到扬州城。”刘嬷嬷心中暗暗焦急,希望三爷收到消息之后,能尽快赶来扬州城。
否则,这小的好哄,那笑眯眯的老婆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可是不大好对付。
若是三爷那边一时不察做错了什么,还不定被这老货怎么编排。
冯姑姑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是哪里做错了什么,为何那平南侯府的老婆子看着她,好像有敌意?冯姑姑暗暗将对方的心思记下来。只等回头跟自家姑娘细说。
如此一来,冯姑姑也没白背了一个不是善类的名声。
徐德音现在扮演的就是一个小姑娘,此时说清楚之后,自然要柔弱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去。
刘嬷嬷看着那弱柳扶风的背影,消失在九转回廊的尽头,回头就催促许嬷嬷快点将信送了出去。
徐德音皱了皱眉,停住脚步往回看了一眼,心头嗤笑一声。
她徐家的这偌大的产业,还真成了香饽饽,谁都想要啃一口。那她就把这大饼挂在前面,想啃的尽管来。
冯姑姑见自家姑娘的动作,不由得道:“平南侯府那婆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竟好似对老奴生出敌意来。”
这一点,身为局外人的心井倒是看得明白。
当即,心井用自己那平淡无波的声音道:“冯姑姑一看就是姑娘身边的老人。在她们看来,冯姑姑对姑娘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她们可能以为,冯姑姑能做姑娘的大半的主。”
徐德音微微点头。
确实,冯姑姑对她来说,确实很重要。
“姑姑以后行事还需要小心一些。”徐德音虽几乎没什么后宅的争斗手段,可是也明白,若是平南侯府想要对她下手,势必先要让她孤立无援。
不单是冯姑姑,就连她身边的几个信得过的丫鬟,怕是也在别人的算计之内。
徐德音抿唇,目光扫过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以后训练加倍。”
心井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当即僵硬。更别说徐德音的另外三个丫鬟。
竹柳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苦哈哈地想道,还是努力存银子,将来娶个书生回家,好好过日子。
另外两个婢女,也幽怨地看着冯姑姑。
真的,她们现在的武力值就已经够用了。她们虽然比不上姑娘天生神力,却也是等闲三五个大汉近不得身。
徐德音看见几个丫鬟的模样,心中微微叹息。她早就发现了,她身边的这几个丫鬟,练了这么多年,除了力气大了一点,愣是一点内息也没练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冯姑姑见不得徐德音黯然失望,冷眼一扫,威严道:“姑娘让你们多多锻炼身体,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冯姑姑眸光一扫,就落在战战兢兢的竹柳身上:“若不是姑娘让你们多多锻炼,竹柳你那三两银子还保得住?”
竹柳苦哈哈地点头。
冯姑姑说的正是一月前,正巧轮到她休沐。竹柳兴高采烈地带了五两银子去街上买东西,只花了二两银子给小姐妹买礼物,剩下的三两银子,竟然被一个小偷给偷了。
竹柳那个气。三两银子呢,可是她一个半月的月例银子,白白便宜小偷她怎么甘心?最后竹柳愣是追了三条街,将那小偷揍了一顿,这才喜滋滋地拿回三两银子并一大堆小玩意儿回府。
竹柳当时,还乐呵呵地跟小姐妹们分享呢。现在好了,竟然成了冯姑姑口中的例子。看来,加倍的训练量她是摆脱不了的。
徐德音此时也想到竹柳那要银子不要命的性子,嘴角微抽:“竹柳,你可得好好锻炼。将来就是存再多的银子,你也能守得住。”
竹柳冷哼一声,才道:“也对,将来与那些掌柜们对账的时候,若是有谁敢欺瞒于我,我也能直接让他们乖乖听话。”
徐德音心中的忧虑去掉一半,待看见已经布置好的灵堂,眸中的目光更加坚定。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继续下去,那她就不会后悔。
徐德音眼睛闭上片刻,再睁开,眼里已经没了半分泪意。徐德音几步上前,直接跪在父亲的棺木前,沉默地为父亲点香烧纸。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父亲将她当儿子养,那她就把儿子该做的事情全做了。父亲只剩下她一个血脉,要继承父亲遗志的,是她,也只能是她。
冯姑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罢罢罢,徐家的一切都是姑娘的,姑娘为老爷送终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灵堂的事情传到客院,两个规矩人家出来的嬷嬷撇撇嘴,心里嗤笑徐家没规矩,竟然让一个女儿家干男人干的活计。
许嬷嬷皱眉:“看来,那姓冯的老婆子手段不凡。”
刘嬷嬷心中早就翻腾起来。得有多大的脸面,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被府中上下仆人们质疑。至于会不会是徐德音的主意,两个人根本就没想过。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虽然已经可以说人家,可是还是沉溺在调脂弄粉的年纪。
刘嬷嬷想到自己的处境,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她是老太太的人,有能做哪个小主子的主?还真是时运不济。
若她在姓冯的那老婆子的位置上,定然能做得更好。
徐府的灵堂之内来过一批批的客人。见是徐德音出现,微微一愣之后,叹息着离开。徐庆荣以前在扬州城谈生意的时候,几乎都会带上自己做男子装扮的闺女。
他们这些人老成精的,哪里会不知道那个看着有些腼腆的小公子,就是徐庆荣唯一的闺女。不过不明说罢了。
如今,徐庆荣唯一的闺女给他披麻戴孝,不是很正常的事?
就在徐德音泪光点点地迎了三天来拜访的客人之后,终于等到了她正等着的人——京城平南侯府的裴三爷。
裴三爷看见柔弱得一股清风就能吹倒的徐德音,眼里的担忧与疼惜也真了几分:“德音,舅舅来晚了。”
裴三爷给自己那便宜妹婿上过香之后,一脸诚意地道:“今后去了京城平南侯府,就只当回了自家家。三舅舅自然把你当自家闺女一样的疼爱。”
徐德音身后的竹柳翻了一个白眼。对对对,就是当自家闺女一样疼惜,才好开口要银子不是?要是她家姑娘手里没那么多银子,你这裴三爷还真的能及时赶来不成?
不管竹柳如何腹诽,裴三爷没过半日,就已经将自己当做是这徐府的主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过问一番。
若不是徐德音坚持,怕是停灵的这几天,裴三爷要连徐德音的差事一通揽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没过两日,裴三爷就着急起来。
有徐德音的吩咐在,裴三爷自然是很快就打听清楚徐家到底有多少家财。听到总数的时候,裴三爷几乎连手中的湖笔都要握不住。
那么大一笔财富,怕是圣人也要动心。
不行,裴三爷在屋里转了几个圈,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尽快回京,带着那庞大的财富。
徐德音这边,也正听着心井的回话。
“既然三舅舅那里已经把一丝透露出来,我们这边也要尽快准备起来。免得事到临头,再布置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
心井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玉枕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在冯姑姑的瞪视下闭紧自己的嘴巴。
心井出去之后,徐德音才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玉枕上前,熟练地给自家姑娘按揉穴位,让自家姑娘紧绷的情绪缓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