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敲响,心井看了一眼几个重新沉默下来的丫鬟,前去打开房门。
刘嬷嬷看着眼前的这个死人脸,心里暗叫晦气。屋里六个人,怎么就是这个死人脸来开门的?
“心井啊,你们姑娘如今可还安好?”刘嬷嬷尽量和气地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开口,只当还在徐府。”
百慧正嗅着香炉里面的熏香,想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听见刘嬷嬷的话,百慧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这船不是应该是徐家的吗?这刘嬷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家的东西,自然全部是按照自家姑娘的习惯来弄的!
百慧手一顿,若无其事地嗅着香炉里冒出的香味,心里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看来,她以后对其他的事情上心点。这平南侯府上上下下,难不成现在就已经将徐家的一切,当做自己家的?
连平时只对调香感兴趣的百慧都察觉出不对来,其他人更是从刘嬷嬷的话中,听出更多的意思来。
冯姑姑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想到自家姑娘得到的承诺之后,这才放松了一些。
报恩寺是京城之外的大事。姑娘能够去报恩寺,定然也能有另外一个渠道接触到京城那些大户人家。
自家姑娘的那份孝心,定然能打动更多的大户人家的夫人。
徐德音睡得昏昏沉沉,冯姑姑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去打搅自家姑娘睡觉的心情,自己直接起身迎向刘嬷嬷,用清晰低缓的声音道:“刘姐姐来了?还请坐,我们姑娘最近崩得太紧,这会儿老爷也已经入土为安,难免就嗜睡了一些。”
刘嬷嬷见冯姑姑的做派,也将自己的声音压下来:“冯妹子好生照顾着姑娘,我们三爷担忧这个外甥女,这才叫我这个老婆子来看看。见表姑娘睡得安稳,我们三爷也就放心了。只是冯妹子也不能太纵着姑娘,这船上一日三餐虽然简陋了一些,可也要让姑娘按时用。”
冯姑姑笑着点头:“姑娘有外祖家长辈们的关心,我们家老爷在天之灵,定然也会更加安心。”
刘嬷嬷一僵,今天一大早地就看见心井那一张死人脸,现在这个老婆子又说什么在天之灵,还真是晦气。
刘嬷嬷再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反正这人也已经上船,想要下船回徐府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就不再多留。
道了一声恼之后,便出了徐德音的房间,找上自家三爷。
“三爷,如今这船上的这些人,显然还是偏向那小丫头片子的。”刘嬷嬷笃定道,“老奴刚刚仔细观察过,那船上一应的摆设,都是那个小丫头片子喜欢的。一看就是按照徐家现在的风格、用心布置的。”
裴三爷摆弄白玉扳指的动作一顿,半晌才道:“这也是正常的。”
之前给自己那便宜妹夫举办葬礼的时候,裴三爷就发现,自己那便宜妹夫,一看就是那种很会收买人心的。
他平南侯府的名头好用,然而那些收到帖子的,几乎都没有露出太多的勉强,这就能说明很多事情。
现在徐庆荣才入土没多久,这些徐家的下人一心向着主家,自然没什么毛病。
但是一年两年的,那些人的忠心又还能剩下多少?裴三爷露出一丝玩味来,所以他才要尽快地将徐德音带进京城。将徐德音与这些徐家的忠心仆人隔开。
有这个“小天子”在平南侯府,他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嬷嬷别担心,徐家这样对咱们来说才算是真的好事。一群忠心的下人,咱们能用的的地方才会更多。”裴三爷自信满满。
刘嬷嬷却听得将信将疑,只等回到京城,将事情给老夫人说说,看看老夫人那边有没有其他说道。
有人盯着,徐家的产业最后还是顺利地被全部装进一艘艘大船。
裴玉安看着吃水不浅的一艘艘船离开港口,眼里露出一丝得意。这些银子啊,很快就要进他的家门。
感觉到船开始动了,几个姑娘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此时也完全沉静下来。
不管将来如何,她们要做好的是现在的事情。
徐德音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精神便也放松下来。真正地暂时睡了过去。
若是不晕船,走水路其实比陆路更加平稳。
在众人都还没什么感觉的时候,已经远离扬州。
裴玉安此行带着大量的财物,一路上自然是再小心不过,随时注意外面的情况,尤其是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运河最危险的一段路程。
即便裴玉安知道自己这回做了完全的准备,此时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运河上,还真没谁敢保证,这一路上,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三爷,只要咱们把这一段走过去,咱们此行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男子看着前面被夜色笼罩,看不见太远的地方。
裴玉安皱眉这回主要送他们回京的,是水师一个退伍的军士,退伍之后,也在运河上跑船。经验是十分充足的。
裴玉安自然能够明白这人的言下之意。
然而,不等裴玉安说什么,宽阔的水面上忽然亮起灯来。
男子脸色一白,战战兢兢地道:“燕匪,是燕匪…”
裴玉安也脸色也不好看。在运河上遇到别的什么水匪,裴玉安都不会有现在的危机感觉。
传说中,横行运河多年的燕匪,其实跟皇族有那么一些关系。裴玉安虽然觉得不大可能,皇家人怎么可能出去当个水匪?然而,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万一这燕匪真的跟皇室有关系,他们伤了燕匪,岂不是就得罪了皇家?
而且,这燕匪的行事,让富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恨到极致,弄得朝廷后来干脆就没谁管。
裴玉安大概知道,燕匪那边,估计就是打听到她们这船上的是什么人,这才会毫不客气地出手。
两个人来不及想出太多对策,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喊话声。
“银子留下,人随意。”声音有些年轻随意,裴玉安却不敢轻视。毕竟是燕匪啊!
不过,裴玉安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将前面三艘船留给燕匪。”裴玉安想到那三艘船里的东西,虽然不是最值钱的,可是也不算少了。
这还是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故意做出的假象来。
那三艘船看着吃水深,其实很多都是压船的石头。真正值钱的没有多少。
然而,裴玉安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真的不留什么钱,燕匪肯定会记恨上他。以后跟裴家有关系的船走运河,肯定不会太顺利。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一行苦着脸的船工划着小船到了他们几人的巨船附近:“三爷,那燕匪说,除了您和表姑娘的船,其他都留下。”
裴玉安神色僵硬,这燕匪是想要将那些个徐家的东西全部拿了不成!
☆、进府
裴玉安心中还在权衡。
带去京城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徐家的全部财产,可也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真就这么放弃,裴玉安肯定是不会甘心的。
裴玉安想着,就看向对面的男子。
男子苦笑道:“三爷,您看看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外面能是什么情况?他们这一队商船加上护卫也不算少了,然而,还是被对面的燕匪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行船队外面,那一圈明亮的火光,让裴玉安不由得想到父亲昔年讲的一个故事。
昔年还是皇子的今上,与他父亲等人一起出去狩猎,结果遇见狼群。他父亲一行人,被眼睛绿油油的狼群围住的时候,是不是就跟现在的他一样?
只是他现在还能有选择,他父亲当时,除了拼杀,没有其他选择。
燕匪。裴玉安恨得咬牙切齿,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路爷,能不能商量一下,好歹给我那可怜的外甥女留下一点?”裴玉安不死心道。
被叫做路爷的男子摇摇头,无奈出去交涉。也亏得是燕匪。若是其他势力,这个裴三爷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怕是早就直接杀上船来。
不过,这燕匪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那个领头叫燕老大,该不会真是皇族出身吧?路爷将如今宗室子弟想了个遍,也没猜出哪个能够带出燕匪这样的匪盗来,只能暂时作罢。
路爷出去没多久,裴玉安就听见外面有了响动。然而,细细一听,那却不是他想要的。
“我杨五可不知道,堂堂平南侯府,连一个小姑娘都养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肆意地嘲弄着。
在他的声音之后,更是有不少的人连声起哄道:“说不定还等着拿人家姑娘的银钱买米下锅呢!”
“虎子你胡说什么呢,人家是侯府,可不是那等破落户。”
声音吵杂混乱,裴玉安能听清楚的并不多,可是就那么几句,也足够让脸皮子不够厚的裴三爷一张脸气得通红。
裴玉安身边的小厮这个时候更是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自己被主子给记恨上。此时的小厮,哪里还有之前在扬州城外的渡口,呵斥苦役时那威风八面的样子?只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不被主家看见才好。
路爷没让裴玉安等多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人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