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她看到落儿被抬上来的时候只觉得双目猩红，世界一片白光。
落儿静静躺在地上，双目紧阖，脖子上的血痕更加狰狞可怕了，可是还有一处更让离攸抓狂。
落儿胸口处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将她素布的灰衫染成一片漫红。
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她跌跌撞撞趴到落儿的身上，泪水，轰然决堤。
眼前凄惨的落儿，她苍白的脸仿佛琉璃湖瞬间结冻的寒冰，冻住了千里之外、万里之内的所有希望。
她想要抱住她，却怕弄疼了她。
“落儿，对不起……”她唇角轻轻扯出一抹笑容，却如破碎的花一般令人心窒。
一滴泪顺着唇角砸下，她湿润深幽如暗礁的眸底慢慢溢出一抹血红。
放下落儿，慢慢直起身子，她嗜血的眼眸漫出惊天的杀意。
修长的手一伸，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产生，旁边陈浩手里的佩剑砰然弹出。
“王爷！”陈浩的嘶吼划过离攸的耳膜。
皇城的冬天下雪了。
这场雪不是白色的，带了鲜艳的红。
那锋利的剑刃，是一滴一滴的血珠坠落，剑刃的一头对着顾辰风，他痛苦的眼眸看着她，似乎是不愿相信。
“呃——”宛如强大的电流击过，离攸颤栗着收回了手。
看着那胸口绽放的血花，离攸只觉双目一痛，这痛苦从各个血管细胞一路顺延到全身。
“……为什么？”他苍白的唇瓣轻抿，却只吐出这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却仿若一条致命的毒蛇，狠狠的咬住了离攸的心口，它齿间渗出的毒液让她的身子慢慢变冷又变热。
她怎么会……
第八十八章 身缚天牢
她怎么会杀他？
他的身子慢慢滑落，那双痛苦眼里还是不可置信，他仍然不愿意相信她会杀他。
光阴流转，万籁俱寂，离攸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切都和前世一般，这几年她挣扎不开的旧事，却终究是，依了她最初的念想。
她辗转难断的挣扎，最终还是为自己的杀念付诸了行动。
她错了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
当顾辰风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一切混沌，四海不明，离攸还是不清楚她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离攸被关进了天牢。
谋杀皇子，该千刀万剐。
她没有反抗，任凭自己幽居在密不见光的牢笼里。
她知道顾辰风不会死，但她那一剑却实打实的刺进了他的心脏。
内丹的修护，能修护好他的身体，却是再也不会修复好他的心了。
他定然恨死了她，所以他宁愿沉睡不醒。
唐玉宁是在她被关进天牢的第三天来的。
她仍旧穿着离攸最爱的红衣，仍旧是离攸愧疚的那张脸。
看着面前熟悉的脸，离攸总会有种错觉，觉得唐玉宁才是善良的那一个，而她坏事做绝，不该再留于人世。
“打开。”唐玉宁在她的牢房站定，给身后狱卒使了个眼色。
“是，王妃。”狱卒立马恭敬的走上前来。
哐当！
厚厚的锁心被打开，但离攸心里的锁却依旧厚重。
唐玉宁清纯的脸逐渐放大，她妩媚的眼斜睨了一圈周围，最后又把视线放在了离攸身上，她笑意盈盈，问她：“这里好呆吗？”
“比不上王府，但这里清静，没有勾心斗角，我很喜欢。”
离攸幽幽看她，表情三分惬意，三分悠然，三分慵懒，还有一份若有若无的挑衅。
离攸只知道，无论身处何地，她也绝不会让顾辰风外的人欺负了去。
果然，唐玉宁表情有瞬间狰狞，可到底如今她占了势，她微变的脸色片刻恢复如常，甚至脸上的笑容比先前还盛了几分。
“喜欢就好，王爷还怕你待不惯，特意让本王妃过来探视关心一番，如今知道你过得很好，王爷和我都宽心了。”
离攸的表情在听到“王爷”两字时有瞬间变化，只是稍纵即逝，不可窥探。
顾辰风？他醒了吗？
……醒了就好。
“那宸王妃便回去复命吧！告诉顾辰风，等我出了天牢，再去探他。”
“哈哈……”唐玉宁突然就笑了，这一笑像是撕破了美艳的人皮，露出最丑恶的一面来。
“离攸啊离攸，我还真是高估了你的羞耻心，你都这样了，竟然还好意思去见王爷。”
离攸依旧淡漠如水，甚至还勾唇笑了笑，“我怎么就不好意思去见他了，羞耻心这种东西可以当饭吃吗？如果可以，怎么没见你吃成个胖子？”
“你……”唐玉宁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座山峰，面上因为动怒染上了绯色，她嫣红的唇瓣张了张，似乎在想该如何压下离攸的气势，可到底是脑子不行，半晌了也没有想出来。
看她涨红了脸，实在是碍眼，离攸不屑的看了眼她身上鲜红的衣裙，冷笑道：“你不过是个替代者，没有这张脸你什么也不是，你以为和顾辰风上了一回床，你就得到他的心了吗？”
第八十九章 残忍事实
“你！”唐玉宁咬牙切齿，一口银牙险些咬碎，袖里的手也是一紧再紧。
最后，几近隐忍下她猖狂的笑了起来，“就算我得不到他的心又怎么样？他的人已经是我的了，心迟早也会是。”
“有一天我们还会有孩子，而你这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个男人，只能看着我与他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闻言，离攸眸色一暗，却是冷冷瞥向她平坦的小腹，会不会？那里面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如果有，她就算再残忍也不会除了她，如果没有，那他们又迟早会有。
孩子，他和别人的孩子。
一定很可爱吧！
呵呵！心里无声的笑了笑，她抬眸看向得意的唐玉宁，声音一如以往清冷，“那就提前恭喜你们了，我会好好等到那一天，看你们到底是恩爱到老，还是妻离子散！”
唐玉宁凑近她，低声说道：“你放心，只有前者没有后者。”
离攸冷冷勾唇：“那就最好。”
唐玉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她侧身回头，眼眸含笑，“对了，忘记告诉你，落儿死得可真是惨，死了也不得安宁，眼下怕尸体都已经被狗吃得只剩骨头了吧！”
“……你说什么？”离攸的脑袋如闷雷轰过，一瞬间理智碎裂成渣，她气愤的追上去，结果，唐玉宁已经率先让人上了锁。
随之哐当的一声落下，离攸心里像是积了千斤重石，带着她整个身体不断的往下坠。
“这可都是王爷吩咐的，对了，明天行刑王爷也会去观场，你如果想问他就在明天问吧！”
唐玉宁拂了拂衣袖，得意的笑着离开。
看着那道背影由鲜红转成暗光，最后消散无形，离攸只觉得心血不断上涌，心口一阵猛痛。
落儿……只剩下骨头？
不……不是真的。
她怎么也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相信顾辰风会那样残忍，连一具尸体也不放过。
可是，他杀了落儿，而她又伤了他，所以为了报复她他真的会那样做。
为什么？
唐玉宁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勾唇对身边人道：“好好‘照顾’她，明天行刑本王妃可不想看见她身上干干净净。”
“王妃放心，小的一定尽力，不辱使命。”
“嗯。”红唇微抿，唐玉宁一步一步踏下台阶，离开了天牢。
狱卒长一路送唐玉宁到天牢门口，他即便长居天牢，也颇懂得识人观色，从唐玉宁一进来就给了他一包沉甸甸的银两开始，唐玉宁便就成了他的贵人。
贵人有事，当然不遑拒绝。
这十八般刑法，十八层地狱，若不试上几个，又怎么对得起贵人呢？
狱卒长折回牢房，亲自去将离攸绑了出来。
离攸被锁链缚在一根有一人粗的铁柱上，冷眼看着他们将各种刑具搬了上来。
烧红的烙铁，蘸盐水的皮鞭，夹手指的木板……
离攸不是逃不了，而是不想逃。
可是她也不会就这样让人白白欺负她。
所以当一个狱卒拿起鞭子过来的时候，离攸挣脱了铁链，在他们诧异的数双眼中，将束着她的链子从木柱上抽出，片刻就将他们捆成了几个人肉粽子。
第九十章 无所畏惧
将他们点了哑穴，丢到角落，离攸回了牢房。
她本想去亲自问一下顾辰风，可突然想到明天能见到他，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如果落儿真的如唐玉宁所言一般，那她和顾辰风就真的再无半点情意可言。
可是唐玉宁的话她却又不敢全部相信，顾辰风是残暴，可是城外避风亭，他却放了那些无辜的人，这让她心里又隐隐起了一丝涟漪。
即便见识过他的残忍冷漠，见识过他的心冷无情，她也还会去想曾经的美好。
她讨厌自己为他找借口，可尘封的心里却总是迫不及待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果真是魔怔了，前世今生，魔怔了百年。
天牢里的油灯嘶嘶烧着，火舌如一条巨大毒蛇，张着它血红的大口，无数次想要将她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