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终于打破静谧,悄声道:“要找个地方休息,这样一直走,天黑了有猛兽。”
顾少钧正尴尬,想说话不知道如何说起,听了唐白这话,忽然停住脚步,四下张望。
唐白没听见他的回应,以为他不同意,脚下没停,收势不住,一头撞在他身上。
顾少钧瞧见一处能生火的地方,转过身正要同她说,没提防后面的人过来,于是,唐白稳稳的,一头扎进他怀里。
顾少钧霎时有些不想放开。
于是,他真的没有放开。
搂着唐白往前走,走到地势开阔处,他将唐白安顿在一块石头上:“估计没有吃的,忍一晚上吧。”
“好。”唐白双下酡红,低声回答。
出来的时候,因为要浮水,所以火折子没办法带,他只能捡了一些干树叶,用小木棒钻木取火了。
只是,没做过这种事情,到底没有经验,手都钻破皮了,仍旧没有。
没有火,夜里很冷,又有猛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唐白想了想,半响才道:“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可以用石头摩擦出火星子……”
顾少钧抬眸望她,咬牙切齿:“怎么不早说?”他手都要磨破了。
唐白害羞,哪里好意思跟他说话,这不是实在看他笨手笨脚的,看不下去了么?
捡了两块石头,一下一下碰击,顾少钧渐渐找到窍门,连续百下,就能看到火星子了。
他夹住几片树叶开始碰,胳膊都酸了,也没见火升起来。
唐白见状,终于起身:“我来吧。”
她不是像顾少钧那样硬碰硬,而是上下错开摩擦,不出五十下,那几片树叶就烧起来了,只是树叶烧的火很小,一片叶子没烧完,火就熄灭了。
顾少钧忙紧张兮兮的拿着一把树叶:“你再碰,碰燃了我就赶紧接着火……”
唐白点头,又开始了。
“哎呀,燃了,快快……哦,熄灭了。”
唐白又碰。
“快,你快呀,往我这边移动,用嘴吹……”
“怎么又灭了,你挨近些。”
顾少钧像个孩子一般,不住的调整战略,不住的为上一次的失败感到惋惜。
等火彻底烧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脸,几乎已经挨到一起了。
错愕了半响,尴尬了半响,顾少钧喉结动了动,终于用强大的自制力,不自然的撇过头去。
唐白更是羞涩,她忙转过身,将边上一大堆树叶中间掏空,将燃烧的树叶放进去,随后趴下身子,拼命的吹起来。
火终于越烧越旺,照的唐白的脸红红的,亮亮的。
顾少钧的眼睛也亮亮的。
“你脸上脏了。”他说。
唐白伸手摸一下:“这里吗?”
“在眼角处,鼻子处都有。”顾少钧见她不得要领,提醒。
“这里吗?”唐白狠狠摸了两下:“还有吗?”
“有。”顾少钧凑近了:“我来帮你。”
帮?这种事怎么帮?他要摸她的脸吗?
唐白正在狐疑的时候,顾少钧已经以飞快的速度凑过来,伸出指腹将她脸上黑兮兮的烟灰抹去,这触感,真是如他想象的一般好啊。
“干净了吗?”唐白亮亮的眼睛,看着他问。
“嗯。”他正要点头,可是拇指却舍不得离开,他将尾调拖长了:“嗯?没有啊。这里还有。”
他摩挲到她的下巴处,心里一悸动,狂躁不安。忍不住就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看着:“还有点脏。”
唐白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暧昧不已,却没有勇气挣开,她心里紧张的厉害。
顾少钧只看到眼前的女人小巧的下颚轻抬,粉润的嘴唇像是在诱惑他去品尝。
顾少钧就真的经不起诱惑,他忽然低头,唇就印在她的唇上,辗转品尝。
唐白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他是在,吻她?还是主动的?
她不敢动。
顾少钧却已经将她搂入怀中,深入她的唇齿,肆意撒欢。
唐白快喘不过气了。
顾少钧尝够了,才放开她,眼里也是亮晶晶的,像一个偷吃了别人家的菜的孩子。
他踌躇着搓着手,低着头,屁股一下一下的挪到远处。
唐白心里明白,他只是跟她在山谷里待得太久,憋得久了,只怕情不自禁,因此体恤着说道:“出去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这话却一下刺痛了顾少钧,怎么,她以为他是那种占了便宜不负责的混蛋吗?
还是,她仍旧是要死在这里?
他非常不爽,只是瞧着唐白认真的面容,似乎十分为他着想的样子,他到底按捺下去怒气。
苏一没能来找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再去护她周全呢。
还是回去了从长计议。
反正,他不会放任她不管的了。
无论是这近三个月的共同进退,还是生死闯关,他们一起闯过来了,他就对她有责任。
无论是爹娘,还有苏一,都言之凿凿说,他喜欢她,差一点谈婚论嫁,尽管他忘记了,可是重新来过,未尝不可。
无论是梦里面,那个总让他情不自禁想起,然后快慰一番的,肩膀上有着纹绣的女子。除了她,他二十年来,不曾为任何女人动心。
是啊,他会梦见她。哪怕白日里忘得一干二净,可她,总是会在梦里出现。
她露出半边肩膀,妖娆非常,浅笑凝眸,对他伸出手来,轻声唤他“顾哥哥……”,妩媚,艳丽……
他醒来时,常常发觉床单上,湿了一大片。
苏一总是不明白,为何他三天两头,就嫌床单上的花纹不好看,要扔掉,要重新换。
可是他知道。
他再不承认,她都在那里。魂牵梦萦,不离不弃。
他不喜欢这种被控制,被摆布,甚至,带着几分强迫的意味。
所以,他抗拒,他排斥,他疏离。
故意的也好,下意识的也罢,他选择了了,白天过得轻松。
晚上,她却越发缠得紧了。
直到苏一过来,告诉他,阿竹来求助,说她们被混混缠上了,不得安生。
他差点就冲出去了,想了想,几个小混混而已,她不是有轻功吗?阿竹不是会武功吗?应该不难办。
她不会是被赶出相国府,又想回到侯府来享受荣华富贵吧?
于是,按捺住冲动,他阻止了苏一。
再后来,他看见阿竹,问了几句。阿竹却哭着跪了下来:“小姐她,丢下我,走了。”
“走了?”她一个孤女,爹娘身死,无亲无故,去哪里?回扬州的话,为何不带上婢女?
“小姐病入膏肓,又被逼得走投无路,不肯连累我,所以她走了。”阿竹又哭。
他被阿竹哭得心烦意乱:“你家小姐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会被逼得走投无路?”
“小姐知道皇上的秘密,被相国大人派人追杀……就算没有那些小混混,只怕相国大人也不会放过她……”阿竹又哭:“小姐的病很厉害了,没有人参那种药材蓄着,只怕很快就撑不下去的……”
皇上的秘密,相国大人?顾少钧终于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出手的理由。
顺着阿竹说的话,加上自己的猜测,再找到那群小混混,便知道她一路出城,向南去了。
尽可能的不让更多人知道,唐白知道的事情,与皇上有关,于是,他只带了苏一。
一路打听,一路问询,知道她到了山东,进了泰山。
这丫头,去泰山干什么?如今大雪封山,只怕……
他心里咯噔一声,早已经超出苏一的脚程,只远远跟他说,谁先找到,就放烟火为号。
好在大雪已经停了,他顺着深深的脚印坑,爬了精疲力尽,看到一个黑点。
她瘦小的,像是一只小野猫,自己垒了一个雪墙,堵在了一个雪洞门口,干一阵,就咳嗽一阵,咳得他心里又疼又恨。
这个女人,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啊,为什么非要牵制着他?
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冷酷潇洒的永定侯世子,可是梦里面的那个影子,一遍一遍告诉他,你不是了,你不是了。你有了牵挂,你有了软肋,你心里,有了人。
他不想承认。
他看着她钻进洞里,咳嗽的声音,雪洞都藏不住,浅浅的,浅浅的,一阵子一阵子的传来,他心如刀绞,却踌躇不敢上前。
他在怕什么?他顾少钧,何曾怕过?
他在畏惧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他听见咳嗽声许久没有响起了,心里一凛,忘记了害怕,忘记了疏离,忘记了不愿意承认的所有事情,他冲了上去,推开了雪墙。
里面的人,早已经双眸紧闭,丧失了意识。
他抱着她离开,放烟火让苏一来与他会合。
没想到会碰见意外。
于是,他们终于有机会,再度被捆绑在一起,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三个月啊,他不想要的三个月,却又不得不接受,被迫重新认识了她的三个月。
这三个月,比三年的时间都厉害,他不得已,重新认识了她,也重新爱上了她。
命运将这个女人安排给他,安排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