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二爷手一摆,“有什么话就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的阮明,这是小的婆娘颜氏,当年是阮夫人让我们把刚出生的孩子给抱走的,说这是个孽种,随便我们送人还是埋了,只要不让靖国公府的人发现就好。”阮明跪在地上,飞快的抬了眼,满屋子的人独独扫了芳华一眼。
严二爷眼神一紧,沉声问道,“你说阮夫人让你把孩子抱走,那就应该不会有孩子,如何又会有端王妃的出现,孽种还分男,女吗?”
阮明抹了抹汗,“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好,那你们说说,这孩子是如何长大的,你们又是如何知道他的父亲是我的,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严二爷盯这阮明,飞快的问道。
阮明脸色被问的成了猪肝色,不断的用手擦额头抹汗,嘴唇动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到最后,求救般的看向边上的颜氏。
这个时候,颜氏怯怯的看了眼芳华,道,“我当年是在夫人身边侍候的,夫人去上了趟香回来就说怀上了,之后就一直心情不好,嘴里时常念叨这,孽种不应该生出来。
但她身边的奶嬷嬷劝夫人生下来,说有个孩子好傍身,尤其靖国公又不喜欢她,整日在外面跟着温氏鬼混。”
说到杜绍景鬼混,颜氏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一副为主子抱不平的样子。
她接着道,“夫人犹犹豫豫间,肚子越来越大,再打胎就有生命危险了,于是她只能把孩子生了下来,生孩子那天奴婢在里面侍候着,生下来后,夫人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奴婢把孩子给抱走了。
奶嬷嬷见夫人不听她的,怨恨上了夫人,后来还投靠了新夫人温氏,这个,王妃应该清楚吧。
至于王妃如何来的,奴婢就不清楚了,因为那之后,奴婢就一直没有回过王府,和我当家的在外面四处躲藏……”
“为何要躲藏?”庆远侯问道。
“当家的坏了身子,不能生孩子,当时我们就合计,反正夫人不想要这个孩子了,那不如就给我们做儿子。
于是,我们就带着孩子逃了……前段时间,是少爷来城里,听到侯府认亲的事情,回来和我们一说,我们才知道原来少爷应该是侯府的孩子……
他跟着我们没过什么好日子,但他好学,聪明,隔壁的秀才随便教他点什么,他一下就能学会,我们不应该耽搁他,所以,忍痛送了回来……”
颜氏跪着爬过去抱住芳华的腿,“王妃,你已经是王妃了,少爷什么都没有,求你不要和少爷抢这个身份了,你没有侯府姑娘身份,也还是王妃,可少爷没有这个身份,他连个书都没得读……”
从进来就一直一言不发的青年弯下腰,拉着颜氏起来,“你不用求她,我不要这个身份也可以养活你们。”
芳华不气不恼,慢悠悠的说,“你们是我母亲的陪嫁,那你们现在是逃奴的身份咯?”
她转身吩咐清欢,“吩咐个人回王府找张嬷嬷,在专门装文书的匣子里找找,是不是有阮明的卖身契,有就让他带过来。”
颜氏听到卖身契,又跪了下来,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抽自己耳光,“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怂恿阮明做下这样的事情,可说到底,如果夫人不让我们把孩子抱走,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还请王妃饶恕我们的罪过,莫要和我们计较……”
“够了。”老夫人手上青筋直冒,拍了拍桌子。
三叔公咳嗽一声,“好了,你这妇人也别闹了,你们的事另说,我们可没兴趣管你这个。”
“这事,三叔公是如何知道的,还挑在今日来告知?想来,你们应该知道很久了吧?”一片沉静中,严二爷缓缓开口。
三叔公摆摆手,“你不用管我如何知道的,我老头子总不会害你就是。如今你们把端王妃上了族谱,她是王妃,我们也不敢如何,但事情既然是你们做下的,到底该如何,还要侯府拿个主意才是。”
时下规矩,连过继个嗣子都不会过继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没有血脉牵连,将来祭拜祖先,祖先们收都收不到,过继来何用?
虽然端王妃是女子,不用祭拜,可这更荒唐了。
而且,严二爷有亲生的孩子不要,要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再加上芳华的身份,不得不让人有攀附权贵的心思了。
严二爷环顾一周,一字一顿的说,“你们不必说了,我只有女儿。”
“糊涂。”老夫人气的跳脚,“你有儿子不要,竟然要个没有关系的女儿,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有个人等你百年之后给你上香磕头不好吗?”
严二爷笑出声来,“百年之后的事情我可不知道,活着时候的事情都管不好,还管死后?大丈夫马革裹尸,说不定哪天就战死沙场了……”
“老二,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夫人冷着脸问。
严二爷瞥了老夫人一眼,“儿子既然能做到大将军,那就不是个傻瓜,今天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会查的清清楚楚……”
他面上带霜,眼似寒冰,环视了众人一眼,三叔公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你好,你还不领情了。”
严二爷盯着三叔公,徐徐道,“这件事情最好没有你们的手脚,否则,别怪我不认族人的情面……”
“阿烁,你这话就说的没意思了,我们只是给你说了实情,你到底要如何办,那是你的事情,我们也没逼你是吧……”
“不是最好。”丢下这句话,严二爷温柔的看着芳华,“我先送你回家,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用管这些,爹会处理好的。”
截然不同的态度气的老夫人‘砰’‘砰’的拍桌子,嘴唇气的直哆嗦,“爹什么爹,你儿子在这里。老二,你要真的想要个女儿,认了养女也可以,那这个孩子你为什么不认下呢,既有儿又有女,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老夫人口气缓了缓,她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气就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硬逼只会越逼越远,就比如他的婚事。
严二爷满不在乎的道,“要什么两全其美,芳儿不稀罕当什么养女,我也不接受。娘你要这么想,那就不如把我和芳儿一起赶出家门,你带着你这个‘孙子’过就好了。”
老夫人被气的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厉声道,“好,好,好,你威胁你娘,老大,如他的愿,好好的儿子不要,王妃又怎么了?王妃那也是别人家的,能给你捧盆吗?
我就要这个孙子怎么了?你不成亲,我还不能要个孙子了?我就权当你死在外面了,老大,开祠堂,把这情深意重的父女俩都赶出去。”
庆远侯从未见过严二爷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听了老夫人的话,再看严二爷倔强的样子,只能道,“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阿烁,你把王妃送回去,再来找我。娘,你回去看着素素吧。”
然后他又吩咐管家把阮明三人安顿下来,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暂时都不会放他们走。
芳华笑着看向庆远侯,笑的明媚张扬,不紧不慢的说道,“大伯,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可要给我个公道啊。”
她这态度完全是恶作剧的心理,老夫人看她的时候很不能双眼射出刀子来,戳她几刀。
那她先给老夫人戳下心窝子。
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主冲口而出的骂人话。
*
庆远侯严炎微微皱着眉头,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外面挂在廊下的灯笼。
“大哥,你还没休息啊?”严二爷拎着壶酒过来。
庆远侯又微微皱了下眉,斥道:“纵酒伤身,你少喝些。”
听得出他严厉的斥责中的关心,严祈文洒然一笑,摸出两个杯子斟酒,笑道:“喝一点没关系。今日是弟弟的好日子,以后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了!”一口饮尽后,又叹道:“一晃便过了这么多年,都不容易啊!”
庆远侯目光微滞,然后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兄弟俩在书房中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不一会儿,一壶酒便见底了。
庆元侯有些微醺,却没有醉,反而是严二爷已经有了醉意,拉着他的手,道,“大哥,难为你了,一个人支撑着家里这么多年,娘又是个不太讲道理的。
否则,当年爹也不会那么喜欢老三的姨娘,现在好了,是你当家作主。
那三个人就劳烦你安顿了,我已经派了属下去查这件事情,端王也派了人去查,如果被我查到是哪些人使坏,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两兄弟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醉了,回去休息吧,那事,等查清楚了再说。”庆元侯拍了拍严二爷的手。
严二爷却不放手,“他们都诋毁烟树,太可恶了,我就认芳华是我的女儿。大哥,对不住又给你添麻烦了。”
庆元侯眉头一皱,又缓了下来,说道,“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今晚你就住在家里了,你也要从王府搬出来,总住在那里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