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我方才的话你就是这么理解的?”武棣之觉得自己现下这个表情有些不太适合自己,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道:“郡主难道在琼川遇上这些事的时候,都是这么解决的?”
她一去琼川八年,武棣之可不信就以她这种性子会天天安生待在家里头。
“我那时出门天天男装打扮又爱打架骂人,哪个眼瞎的会来调戏我。”她想了想,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对。“不对,这么说好像显得自己这么招人恨。”
武棣之大笑,见已到太傅府门,便引了她入内。
太傅府不似王府奢华,却布置的十分有格调,可谓一步一景。
一月底的天还有些冷,园中的花树也都只余枯枝,好在松柏翠竹依旧不改风情,给冬日的满目荒芜点上几笔浓翠颜色,显得略有生机。
府内太傅还未下朝,武棣之便邀了沉以北一同坐在暖阁廊下,备上一点茶水点心,若是此时满园桃花盛开,定是一幅好景致。
沉以北干坐良久,武棣之亦是不发一方,二人如此静坐,到是让她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小娃娃……”
“我叫武诺,字棣之。”武棣之出声打断了她。
“诺,诺为信,这字是太傅给你取的?”
“嗯。”他应了声,饮了口茶,丝毫未显旁的神色。
“怪不得七舅舅只叫你棣之,你是没将这个名字告诉过他罢?”阿诺阿诺,若是这么叫起来,再加之他小时候的模样,沉以北觉得只会让人想到糯米团子。
武棣之放下茶盏,道:“可是王爷告诉过我郡主幼时的事。”
他笑了笑,嘴角扬起的那抹弧度让沉以北一直有些失神。
“王爷说,郡主五岁爬树,六岁下水,七岁舞剑,八岁了还总是在半夜闹着肚子饿,九岁的时候跟他打架没打赢,之后就天天缠着他打架。”
武棣之猜在她在想些什么,他也知晓,若是要结束一个话题,那他必须将她带往另外一个话题。
“呸呸呸,这个七舅舅净不说我好。”沉以北撇过头,一手拍到矮桌上,桌上的茶盏震了震,溅出些许茶水。“他怎么不说他七岁了还尿床呢。”
沉以北被武棣之的话题牵着走,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另外一个套子里。
“对了,你会吹笛子吗?”
沉以北转话题的方式十分诡异,前后两个话题压根连不到一块儿,武棣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的表字叫棣之,跟笛子是谐音,你一定会吹笛子对不对?”
武棣之是没明白这两层关系是如何而来,但是她到没猜错,自己确实是识得些音律。
他不曾直接回答,只是入内取了一管白玉笛走了出来。
那玉笛通身雪白,笛身上不似旁人家那些玉笛还做上些鎏金花饰,此笛通身白洁光滑,唯一的亮点想是那笛尾玉穗。那穗子用的是上好的天青烟雨丝,配上一个玛瑙玉环,衬得笛子通身更加显眼。
“有茶,有曲,再加上一段剑舞就正好了。”沉以北如是说着,扯下肩头披帛走向院中,折下一枝枯枝。“你奏曲,我舞剑,公平。”
武棣之不识武艺,只是笑了笑,抬手吹奏。
曲调悠扬,剑气袭人。
一个曲调婉转悠扬,一个剑气凛冽,虽未对敌,却依旧锋芒必露。
沉以北按着沉月浓所备下的衣裳换上,一身浅蓝色衣裙,层层叠叠,对敌极是不便,但舞起剑来,却是另一种助力,一种能将她的剑气压下不少的助力。
若说武棣之是内敛于心,那沉以北便是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
曲终剑止,沉以北将枯枝一甩,直入土中。
“郡主好剑法。”她方收了剑,便听闻武太傅的声音传来,二人忙整了整衣裳,上前行礼。
“这衣裳真是麻烦,京城的女儿家就都非得穿成这样吗?穿得轻便些就好,何必弄这么多层层叠叠的,麻烦。”她理了理衣袖,这可比她在琼川时的衣裳要难整理多了。“让师父见笑了,北儿这些年在外头野惯了,礼数比不得京城的大家小姐。”
好听话她还是会说的,毕竟自小也没小看她娘亲装模作样。
“郡主来找老臣,可是有事?”
武重隐的容貌与十年前到是没多少变化,只是皱纹更深了些,头发更白了些。
沉以北捧起放在廊下的楠木盒子,道:“北儿回京数日,都未来探望师父,还望师父恕罪,这是北儿备下的礼,不知是否合师父的意思。”
武棣之打开盒子,取出画轴打开。
“柳先生的字,郡主这份礼,可是不轻啊。”武竞平日里喜好收藏名家字画,眼一见这份礼,着实开心。
“这字铁画银钩,游云惊龙,笔走龙蛇,实是上品之作。”沉以北依样画葫芦的背着沉月浓的话,反正喜好字画的人说的,都不会有错。
“对对对。”武竞连连头,将字画看了又看,忽是想到些什么似的,连忙将字画收起,放回了盒内。
“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武竞何人?两朝老臣,平白家里头收到这么重的一份礼,必定有所求之。
“我没话啊。”沉以北眨了下眼,看了武棣之,道:“月浓姐说我不像话,来了京城不知道拜会师父,怕我丢了沉家脸面,便让我送来了。北儿平时也不爱摆弄这些,左右是月浓姐挑的,想是没错,便送来了。”
到底是幼时受教于太傅门下,即便如今,在他面前沉以北也总是会不自觉的说实话。
“祖父,郡主无此心,亦无此力。”
言下之意便是沉以北没贼心没贼胆更没贼能耐。
她不傻,这话听得她很是不舒服,总觉得这小子多年来,变得有些不似记忆中那般了。
“师父,今日北儿来此的路上折腾出了点动静,这会儿我得先回去瞅瞅表姐,万一出了什么事,长姐如母我得让她出面。”沉以北觉得自己还是三十六计为妙,寻了个借口便告辞了。
武棣之相送,送到门口,沉以北终是停了下来。
“小娃娃,你这些年是不是被七舅舅欺负多了?”她觉得吧,就武棣之这样的,多半是被带坏的。
“不曾。”
是的,只有他欺负沉小王爷的。
“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变得比较会欺负人了。”她如是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长得是越发好看了。”对于他的相貌,沉以北是表认同脸的。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管他男人女人,长得好看就叫美。
“郡主喜欢?”武棣之目光炯炯,笑得愈发和煦,像极了冬日里的暖光。
“你别笑了。”沉以北双手按住武棣之的脸颊,道:“你笑这么好看,天生便是勾魂的好手,你若再笑下去,我失了魂可怎么办?”说完又匆匆跳开,像只小兔子一般。
“我先走了,你回去陪师父吧。”
沉以北觉得气氛有些怪了,她需要赶紧离开。
离开太傅府,沉以北一路朝南,拐角就翻墙进了七王府。
沉以北跳到屋顶上的时候,沉慕正好坐在廊下看书,她翻身倒吊在屋檐上,冲着沉慕便是一个口哨。
“草,你是要吓死本王吗!”沉慕大惊失色,手里头的书也被甩了出去,一旁随侍的宁炫偷偷抿嘴笑。“我王爷前门后门都有人,你哪个门不好走,次次过来不是翻墙就是走屋顶,你还有没有郡主的气度。”
“你是我舅舅,你都没王爷样,你指望我能有郡主样?”对付沉慕,她显然是十分上手,同方才对上武家祖孙二人时全然变了模样。
“滚滚滚,少烦本王。”说罢,接过宁炫捡起来的书,复看了起来。
“七舅舅居然也喜欢看书了,难得。”沉以北从屋檐上翻身下来,一把抽中沉慕手中的书,道:“你外甥女我今儿个被人调戏了,你说吧,怎么办。”
“你跟他两个人还能是你被调戏?”沉慕一脸嫌弃,道:“你就天生一个女流氓,我看你没调戏他,就不错了。还能被他调戏。”沉慕摇着头,伸手要去端茶盏,却又被沉以北夺了过去。
“你说的是谁啊?”
“武棣之啊。”
“我说的是宋笙!”
“宋家那个龟孙子敢调戏你!他找死是不是?”沉慕大手一拍,而后吃痛的收回手揉了揉,道:“你揍那龟孙子没?”
就沉以北这脾气,估计这孙子应该伤得不轻。
“没揍呢,路上正巧遇上武家小娃娃了,他便帮着那个宋笙捋了捋,我也帮着吓了吓,瞅他那样估计现在在家坐立不安吧。”
“那你来同我说什么,回头直接上门去打就是了,反正你是行家,就算将他打个半死也不会在实处见着伤。”
小时候两个打架,沉慕总是吃亏,因为他总打在旁人看得到的地方,比如脸,比如手。而沉以北很会选地方,不是肚子就是大腿,就算有伤他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就脱衣除裤亮给旁人看吧?
在那之后,他便识得一个道理,打架不打脸。
“我是想打的,可是想想武家小娃娃说的也对,毕竟宋家跟尹家有些关系,哪怕是远亲。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郡主真要是跟尹家闹起来了,陛下也未必会站在我这一头,反倒是让表哥难做了。”这便也是沉以北现下不喜欢京城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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