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关桥一带,就更是奇怪,虽晴和三月,仍然大风不息。
站在下关桥南望,万山壁立,一水中通,人们都说这水的曲折处就是风穴。
到了夜间,这里的风就更大了,排山倒海,破房揭瓦,声如雷吼,一直到天快亮时,大风突然停止,四下里阒静无声。
这时你若窗户洞开,室内燃着灯火,火焰直直朝上,一丝也不摇晃。
到了辰刻,大风就像前面突然停止那样突然复起。
依依点了点头:“这风抽风得有点像那个鬼天道教。”
况玉花大笑,点点头,继续说。
这时你手忙脚乱地关窗也来不及,灯火是早已灭了,室内纸呀手巾呀什么的四处乱飞,风似乎无孔不入,你关好门窗无论躲在哪里,都能感觉着有风刮在你脸上。
“这鬼东西还是像天道教。”依依一听有这么好玩,早就按捺不住,叫道:
“臭小子,我们就在这里找个地方歇上一夜好不好?”
田原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自己已把话题岔开,急道:
“死丫头,你再说说什么花什么雪什么月的。”
滇南六月即深秋,不用挟肩衣葛,严冬虽雪满山头,仍寒不侵肤,不用围炉服裘,气候温暖湿润,土质肥美。
上关一带花木高大,十有余丈,其花如碗,大树合抱,鸡足苍松,数十万株,其中多有异品。
在上关与下关之间的蝴蝶泉,泓然凝碧在苍山石罅中,潭旁大树合抱,虬枝蟠绕,潭底满布五彩缤纷的卵石,水石相映,树影招摇,晶莹透净。
眼下的季节,蝴蝶泉边花繁叶茂,芳香醉人,万千蝴蝶嬉戏其间,斑斓缤纷灿烂夺目。
更有无数的蝴蝶,首尾相衔,从临于泉水之上的树枝上悬挂下来,几欲触到水面,远远看去,宛如从树上挂下来的五颜六色的花链子。
“蝴蝶泉边蝴蝶树,蝴蝶飞来千万数,首尾相衔如串珠,四月十五年一度。”
依依听到还有这么个好去处,拍手叫道:“好,好,臭小子,我们索性去玩它一玩。”
田原摇了摇头,他说:“还是赶路要紧。”
依依嘴巴一扁,恼道:
“你们不去,我可一个人去了,这么好玩的地方都不去玩它一玩,岂不可惜,你们要什么解药,你们自己要去。”
依依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好笑,忽而又笑道:“你要来我也不吃,活活把你急死。”
田原哭笑不得,只好哄她:
“依依,我们先去要解药,要了解药,回来时经过这里,就是待上它几天也无妨。”
依依听了这话,方噘着嘴,满脸不高兴地跟在他们俩人身后,一行人过了下关桥,朝大理城方向走去。
依依追问雪和月这俩字又有何解,况玉花一来已是兴味索然,二来也怕依依一个劲地追问不休,心里就没好气,寥寥草草地打发道:
“其实,这两个字也实在没什么妙处,牵强附会罢了,苍山雪是说苍山顶上的积雪常年不化,即使到了仲夏季节,山顶上仍是一片白色,好像戴了一顶白帽子。”
“洱海月么,照常理来说,月亮只有每月的十五、十六两日是圆的,而这洱海的月亮,望后至二十,不知怎的,它们还是溜圆的。”
况玉花说到这里,依依抬起头,朝天空张望,田原笑道:
“你看什么,现在哪有月亮。”
“臭小子你真聪明,”依依冷笑道,“你怎知我是在看月亮?我就不能看看太阳圆不圆?”
一番话说得田原和况玉花不仅莞尔,依依却不知道他们笑什么,恼道:
“两个臭东西,我看太阳又关你们什么事?”
第183章 风炉小鼎
这滇南之地,风俗景色与江浙一带多有异处,美不胜收,田原和依依俩人边走边看,顾盼流连,不觉就到了大理城外。
此时日头也已西斜,三个人行走了一天,又累又饿,决计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一早上路。
一路走来,唯有况玉花一个人神情默默,连话也懒得说。
田原还道她是近乡情怯,这一山一水,自然勾起她对往事的回想,就像当初自己一叶扁舟从严州城外飞驰而过时的心情,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孰料况玉花却另有所想。
周遭这些山水,她从小长于斯,自然早就看得厌倦,不会有田原和依依那样新奇的感觉。
眼看着再有几天,就可以回到寨子里,不知为何,况玉花的心情也日益沉重起来,无端端就觉得烦闷难捱,心里空落落的。
这两个月来与田原依依结伴而行,三个人年龄相差无几,均是少年心性。
这一路虽说吃了不少苦头,况玉花的性情却渐渐与先前两样,从这当中体味到一种与在五花手教里完全不同的东西。
无需遮掩和提防着谁,无需担心一双双偷窥的眼睛和偷听的耳朵,有话尽管直说,高兴就笑生气就骂,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再也不用摆出一副师姐的面孔累得难受。
即便依依,虽说刁钻蛮横,也全然不似她们那般言语乏味,面目可憎。
况玉花有意无意把田原和依依与教中姐妹一比较,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似乎与他们更亲近些。
一想到再过几天就要分别,况玉花就觉得若有所失,烦闷异常。
她尽力克制自己的这种念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但她越是提醒自己别想,却偏偏老是去想他。
特别是田原,况玉花只要一想起他,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既忧伤又甜蜜,一想到总要分别,竟是恋恋不舍。
况玉花想到这里,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生怕被他们发觉,下意识地偷眼去看俩人。
田原恰好这时转过头来,况玉花心里一慌,脸涨得更红,赶紧用言语打岔:
“田兄,我们还是小心为好,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田原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况玉花眼见自己的心事没被田原窥破,放心地舒了口气,同时又有一些失望。
其实,这地方况玉花常来常往,相熟的客栈有好多家,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去找这些认识的人,不想尽早和自己过去的生活产生瓜葛。
当下,三个人避开热闹喧嚣的街道,拣了一条僻静的,行人稀少的小街走去。
依依停了下来,目光被街旁的情景吸引。
一个老汉正从用棉被捂严实的钵头里,往碗里舀着又红又白稀稠的东西,钵头里朝外丝丝冒着冷气。
一个小女孩接过碗,啧啧有声地用小勺子挖着吃。
依依兴趣大起,走近前去,冲着老汉道:
“喂,什么东西,弄碗我吃吃。”
老汉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掀开盖在钵头上的棉被,从里面舀了一碗递过来。
依依等不及取勺子,急巴巴把碗凑近嘴唇,呼噜噜猛吸了一大口,登觉得连牙根都冻麻了。
边上的小孩嘻嘻笑着,依依瞪她一眼,她却不怕,反倒做了一个鬼脸。
田原和况玉花见状,亦觉口渴无比,一人要了一碗,一勺一勺挖着吃。
依依道:“死丫头,他这是从哪弄来的雪?”
况玉花道:“这有什么,大清早用瓦罐从苍山顶上背下来就是,六月天也有的吃呢。”
田原闻言,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首词来:
“五月滇南烟景别,凄凉国里无烦热,双鹤桥边人卖雪,冰碗啜,调梅点蜜和琼屑。”
所憾眼下这雪,没那么讲究,只不过略加了一些蔗糖水而已。
三个人付了钱,再往前走,老远看到当街有一布幌高挂,上书“风炉小鼎”四个字,布幌是簇新的,黑白分明。
田原怔了一下,直觉得这字怎的这般熟悉。
等到他们走近,才看清这是一家临街卖茶的鸡毛店,下面是一个有四、五张桌子的茶馆,楼上就是客店。
茶馆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趴在桌上瞌睡。
况玉花道:“田兄,我们就在此歇了?”
田原点点头,依依和况玉花走进店堂,田原仍站在外面街上,盯着头顶的布幌看,看着看着,心里咯噔一下,急急走进店堂。
听到脚步,从后面一扇门里走出一个既像小厮又像掌柜的汉子,四十出头,人极瘦小,衣服却极肥大,显得十分滑稽。
他看也不看他们就道:“正好还有两间干净客房。”
田原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大叔,你这店幌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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