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齐凌是齐凌，他是他，齐凌如果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卫宸是万万不能点头的。
如果有一天，他做了什么，那也一定是他想要去做，而不是因为齐凌所想。暖玉也说过，他这人有时候固执起来，简直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可没法子，谁让他生来便带着不羁。齐凌若是按着商议的行事，他也必定按着当初的约定行事，可是齐凌却提前离京，枉顾暖玉的安危……
此时却又来做出一幅兴师问罪的神情，不觉得可笑吗？
“没什么，只是想快些回京。”
卫宸自始至终，神情都怏怏的，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话。齐凌何时受过这等挤兑，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齐凌经常会想他和卫宸的关系。
翁婿。
可卫宸并不是他挑选出来的女婿人选。
只是他认回暖玉时，已经无力回天。只是卫宸其人……他始终有些忌讳，倒不是他对暖玉不好，相反的，他对暖玉简直太好了，齐凌便没看到过哪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那么好，简直是如珠如宝。
他和楚文谨的认知不同。
楚文谨觉得这是好事，天下女子都盼望着找到这样一个男人。
可是齐凌却觉得有些不妥。如今事实证明了，他并不是未雨绸缪。
暖玉有丁点危机，卫宸做起事来便不管不顾了，愣生生将整个淮阳道拉下水……简直是，简直是无法无天。为了一个女人，行事这般失常，齐凌心中摇摇头。断定卫宸不堪大用。
这对翁婿，是那种彼此欣赏，彼此猜忌，彼此提防。
卫宸丝毫不在意齐凌所想。
他此时手中握着的东西，足以和齐凌抗衡，所以他并不需要在齐凌面前卑躬屈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好歹他是暖玉的生父，卫宸并不想和齐凌撕破脸皮。
所以，他声音放缓了些，继续说道：“王爷把江山一统，登上帝位放在第一位，可我心中，暖玉才是至宝。我已经收到消息，楚家被齐君派侍卫看守起来。眼下因着谨妃亡故，齐君还顾念着一分旧情。可是王爷这事做的并不是无迹可寻。事情若败露，楚家危矣，暖玉危矣。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回京，不顾一切救下暖玉和楚家，至于王爷所图，恕卫宸无力相助。”
齐凌目光冷冷的看着卫宸。
这是……打算袖手旁观的意思。先前他可不是如此说的，卫宸赞同他所想。并且点了头，承诺相助。
淮阳道转了一圈，这小子便反悔了。齐凌的脸色阴的仿佛能挤出水来。
高高在上的淮阳道，在卫宸面前，成了个喜怒形于色之人。不过卫宸不是齐凌一个冷脸便会回心转意的，眼下正是用人之计，齐凌只能将怒气压了压，低声道。“我离开之前，已经布置了一番。齐君必不会疑心到暖玉身上的。如果暖玉真的有危险，我怎么会把彦儿依旧留在小卫府。暖玉是我的女儿，我在意他，不会比你少。卫宸，大事当前，儿女情长暂且放一放。我们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拉拢人手，一举攻向京城。你即开了弓，这箭自然只能直指京城……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这其中轻重缓急，想必你也清楚。”
齐凌自觉已经十分礼贤下士了。
他毕竟出身皇族，从小到大，只有人巴结奉承他，还没谁需要他忍气吞声了。
当年之所以和楚文谨落到那个地步，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楚文谨的真实出身。他也并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相告，这才弄得两人天各一方。如果他们表明心意时向对方坦诚出身，他们的结局也许会大有不同。
如果十几年前，他便知道楚文谨进了入。
他早十几年，便领兵打进京城了。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此时齐凌能这般和卫宸说话，已是极难得的了。只是卫宸不领情，他望着眼前连绵的营帐，还有远处跳动的篝火。暖玉和他说过，上辈子他和齐凌是敌人，最终是他打败了齐凌。
这辈子虽然多了一层翁婿的身份，可是卫宸竟然有种躲不开宿命之感。
“王爷还是快些去追钟老将军吧。钟老性子暴躁，由他打先锋，王爷若不亲自坐镇，怕是会坏事。”
“……你即知会坏事，为何还让他打头阵？”齐凌冷声问道。卫宸笑笑，当然是要引出齐凌。这答案齐凌怕是也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追问。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卫宸。
“我们若有一天杀场相见。你如何告诉暖玉？我可是她的生父。”
“嫁鸡随鸡，即嫁了我，暖玉生是我卫家的人，死是我卫家的鬼。何况她是楚家的小姐……王爷，我们男人做事，少扯女人。若是终有一天杀场相见，我们各凭本事便是。”
眼见着卫宸毫不退让。齐凌脸上难掩黯然之色。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天下和儿女情长，他选了天下，难道有错？得了天下，才能保护她们母女周全，这想法难道有错？
卫宸摇摇头，并不想和齐凌多说什么。
其实不管是齐凌还是他，都无所谓对或是错。只是追求不同罢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齐凌千不该万不该，提前离京，还搞了出声势浩大的火烧文谨宫。
齐凌自认为做的神不鬼知不觉。
可任何事，若有心人追查，都能找到蛛丝马迹。
齐君不怀疑还好，一旦疑心……
卫宸简直不敢想。
他和齐凌，算是撕破脸面了。卫宸心里有些发空，可更多的却是怒意。
他没当过父亲，可见过楚小将军怎么当一个父亲。楚小将军不是暖玉的生父，真实身份只是暖玉的舅舅。可是楚文靖对暖玉，真的做到了视如己出。
第七百九十一章 各自追求
第七百九十一章各自追求
楚家上下，都把暖玉当成一家人。
那种互相在意，互相保护的氛围，他偶尔也会羡慕。那才是亲人，楚小将军所为，才像个真正的父亲，而不是齐凌这般，把一双儿女留在京城，自己带兵意图征战天下。
京城毕竟遍布齐君的耳目。
一旦暖玉或是齐彦身份透露出去……
卫宸实在难以想像齐凌怎么舍得？他最在意的，难道不该是暖玉，是齐彦，是他的至亲吗？
天下，社稷，便真的那么重要。
若有一天，得了天下，却失了至亲。
便是坐一辈子龙椅，难道便能弥补失去至亲儿女的痛苦？卫宸认为齐凌行事才是不分轻重缓急，本末倒置呢。
二人都是倔强性子，而且都习惯掌控，性子还都有几分桀骜不驯，真的很难做到一个听另一个的，这般分道扬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至少对卫宸来说，他能这般平静的应对齐凌，已是格外好脾气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齐凌阴沉着一张脸，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卫宸知道，他必然是去追钟老将军了。他让钟老将军为先锋，确是有制约齐凌之意。
他身边如今跟着的，皆是朝廷的人马。如今在这些人心中，淮阳道的叛军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已经很难界定了。经此一役，众将士身心皆十分疲惫，早已没了来时的斗志，能平安回到京城，成了他们最盼望之事。所以对于快马加鞭行军赶路，大家不仅不抱怨，反而觉得越发的归心似箭。
转眼，过了十余天。
此时，离京城还有三百余里，快马加鞭，四五天便能进京了。
同时，流民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将士们每每看到路边睁着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们的百姓。很多人都食不下咽。不少将士把自己的口食省出来，用来接济流民，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于副将是个冷面冷心的汉子。
当初之所以连夜出逃，并不是因为夏琰的不作为，而是他觉得跟在夏琰身边并无出路。
而那时正是个良机，他趁机离开，也好有借口归顺卫宸。
和夏琰不同，京城关于卫宸的谣言，于副将都收集了起来，然后加以筛选，最后确定卫宸是个做大事，比跟在夏琰身边，明显跟在卫宸身边机会更多。再加上卫宸娶了楚家小姐，于副将自幼便仰慕楚老将军，所以于副将没太犹豫，便带着心腹归于卫宸麾下。
像于副将这样凡事都讲究个利益的。
每顿都要省出一半粮食来。
他看着路两边的流民，有的拉家带口，有的形单影只，所有人都面色青白，和着这满眼的寂寥之色，仿佛人们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他不由得开口问卫宸，为何齐君不开仓放粮，国库不拨银子赈灾，而是眼睁睁看着数以万计的百姓离开自己的家园，最终落个客死异乡的结局。
卫宸冷冷一笑。
给了答案，并非齐君不想开仓放粮，不想拨银子赈灾，而是粮仓无粮，国库无银。
平日里，朝臣们一各个人模狗样儿，一幅自己是齐国栋梁的神情，站在大殿中，说着似是而非的道理。一旦动了真格的，便成了缩头乌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