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出气,还要对容妃网开一面!她凭什么要做这种违心的事。
她巴不得容妃犯错,巴不得她的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届时让她不死也得脱层皮,可偏偏今日不行。
东太后满意地笑笑,虽然她年岁已高,可也算耳聪目明,皇后委屈不要紧,容妃委屈也不要紧,关键是大殿中的臣子如何想的。
当真要为掉落酒杯这等小事处死宫女,未免会让颇富正义的臣子觉着心寒齿冷,继而对皇室有所微词。
“既然做事做不利索,就送去慎刑司好好练练,容妃管教宫人不力,罚俸两个月。”
罪不至死,可触犯天家威严,也决不能轻饶,这其中既为了平复皇后心中的不悦,也为了凸显皇家的威仪。
千恩万谢后,大殿内复又恢复方才的热闹,林庭筠双手交叠在身前,脑海中仍旧回荡着方才皇帝未说完的话。
她隐约觉着不对劲儿,皇后娘娘似乎另有所指,提及女子的年岁,而且在这种场合下,难道是想插手自己的婚事?
好在被这么一闹腾,泰和帝已然提不起兴致再讨论旁的,匆匆赏赐下金珠玉石数十,以资鼓励。
东太后见此才舒了口气,神情微微放松了些,心下思忖着周氏到底如何与皇帝说的,看样子并未彻底说动皇帝。
或许是皇帝还未考虑好是否要让内阁首辅郑家与宁远侯府林家结姻亲,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下的。
第199章 怎么是你?
东太后斜睨了一眼皇后,暗芒从眼底闪现,为了填补对郑家的亏欠,竟把主意打到自己外孙女的身上。
且不说自己是否答应,就依城阳的性子,此事也必定行不通的。
周氏身为皇后,在宫内生活多年,可还是脑筋不够。
她及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戴着绿宝石戒指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扶手。
没多一会儿,东太后满脸疲惫地看向皇后周氏,让她扶着自己回仁寿宫,早早退了宴席。
皇后一走,容妃也不顾皇贵妃刘氏,盈盈袅袅地走到皇帝身边,亲自斟酒三杯,贴首附耳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龙颜大悦。
林庭筠又多喝了两杯,目光略有些凝滞地望着铺在身侧裙摆出神,一只手自然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半截光洁的手臂,如同方从池塘内挖出来的莲藕,白皙地发光。
趁着众人酒正酣,双手拢着裙摆,悄默声地退出了座位,由琼华跟着朝大殿外走去。
林锡正与身旁的人说着话,一回身瞧见小妹不见了,忙转身朝着门口看去,只见着最后一抹白色的身影。
晚风微凉,大殿外燃着的火烛不多,只能映照出脚下的路,可皎洁的月光还是将银色的光亮送到这里,使之变得迷幻恍惚。
林庭筠双臂放在栏杆上,目光望向遥远的天边,酒气被风一吹,灼热的身上就起了些鸡皮疙瘩,激得她连连缩着肩膀。
大殿内热闹非常,而门外静谧如许。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景,却同样让人觉着落寞。
手臂下是冰凉的栏杆,当她的体温渐渐焐热栏杆时,只觉着身上多了件外衫。
上等的流光绸,在月色下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略熟悉的颜色。
林庭筠淡淡地抿下一丝笑意,落寞又平静的心底荡着些许涟漪,微微偏头道:“世......”
“世子”二字还未说出口,她便瞧清了身侧人的容貌,并不是温季蘅。
而是陈锦之。
“怎么是你?”她下意识地皱着眉,脸上柔和的光芒也瞬时凌厉些。
“还气呢?”
他方才见她脚步略有踉跄地出来,也不知是否是习惯使然,就随着出来了。
其实他心底对林庭筠是有诸多不满的,满腔的埋怨,气她隐藏了许多秘密,不肯告知。
气她在马场偏向大皇子文王,气她打马球技术那么好,却从来未透露过。
可当他迈出侧门,远远见着她靠在栏杆上,微扬着下巴望着月亮时,那背影的落寞,那瘦弱的肩膀,冲击得他渐渐忘了怨恨。
空无一人的殿外,除了下人,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地让他想起曾经。
不知不觉中他放下了心里的算计,放下了得失的计较,竟觉着如此安静的陪伴,才是他内心最渴望的温暖。
看着她缩了缩肩膀,习惯地褪下外袍替她披上,见着她冷若冰霜的面容,反而觉着有些好笑。
林庭筠的眉间不由一动,陈锦之说话的语气竟与以往很是不同。
她扭过头不去看他,态度并不和善道:“不懂殿下指什么。”
第200章 回忆儿时的蠢事
陈锦之倏地就笑了,笑声透彻,不难听出,其中没有掺杂利欲,算计,只是单纯地笑。
他望着朦胧月色下的女子,那双直教人眩晕的双眸里缠绕着层层水汽,平添了些许神秘之感。
见她甚是严肃,睁着晶亮的双眼瞪着自己,陈锦之忙败下阵来:“气我在马场欺负大皇兄。”
林庭筠下意识地朝一侧挪了挪,露出一副戒备的模样:“难得殿下承认自己欺负人,明熠还以为您这辈子都不会承认的。”
依着他的性子,怎么会承认自己欺负人?巴不得永远表现出自己最善良友好的一面。
尖酸带刺的话,本以为会激怒他,可笑声还是源源不断,倒似真心的笑,最后他笑不可遏地弯下腰身。
林庭筠不懂他为何高兴,更不懂他如此畅快的笑声是何故,一时摸不着头脑,心底升起些许厌烦:“殿下觉着欺负人很得意吗?”
陈锦之忙摇头摆手,口吃不清道:“不,不,就是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一件事,觉着太好笑,一时没忍住。”
他堪堪止住笑声,惹得琼华连连翻白眼,除了主子,还有一群人对未来的世子妃虎视眈眈。
眼前这位锦王殿下,就是竞争力最强的一位,她得在必要时候提醒提醒少将军。
他唇角扬得极高,平稳了许久才恢复正常神色,朝林庭筠又靠近了两步道:“你还记着有一年团圆节,你我、大皇兄,还有明珠、七弟,我们从宴席溜到东湖去,说要去滑冰。”
他话还未说完,又忍不住笑出声,他卷手在嘴旁极力压制着笑声,憋涨得脸发热。
林庭筠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难怪长大后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锦王殿下会笑得如此无邪,原来是想起当年的那件蠢事。
“那时候咱们还小,不知道东湖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跟着咱们的嬷嬷也都吃醉了,小的也同咱们一样不经事,都跟着咱们去了东湖。”
陈锦之深吸了口气,一脸回想过往的柔和感:“咱们没在冰上站多久,七弟就掉了下去,吓得咱们可劲往回跑,只有大皇兄还冷静地将七弟拉了回来。”
他眼尖地发现林庭筠笑了,弯弯的眉眼如同挂着月亮的柳梢,朱唇半启:“当时庆王最小,掉下去立刻就没影了,幸亏文王身手敏捷,不像我们,只管往岸上跑。”
“没错,七弟吓得高烧了好几日,咱们也没少受罚,明珠挨了一巴掌,我被罚跪。”
“我被祖母立即送回了灵静庵。”
不知怎么,或许是醉了,她竟附和起他,随他一同讨论起儿时趣事来。
陈锦之微笑着,眼神里满是怀念,意味深长地笑出一声,垂下头低声道:“只有大皇兄没受罚。”
语气中突增了些许苍凉,落寞的如同方才林庭筠的背影,他复又抬起头,微笑随即变成苦笑:“现在想想,要不是大皇兄,七弟可能已经没命了。”
“是,不过当时你也不赖,好歹一只手攥着我,一只手攥着明珠表姐,把我们都送上了岸。”
第201章 世子爷吃醋
话出口,她就后悔了,见着陈锦之似对当年的事有些介怀,便不由自主地说出安慰的话。
其实也算不得安慰的话,当时她和陈明珠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尖叫,双腿发软,站在虚薄的冰上不敢动弹,的确是陈锦之将她们拖到岸边的。
如果不是他,她和陈明珠也肯定在摇摇欲坠的冰面上遭了秧。
陈锦之神色一亮,目光牢牢地锁住面前的女子,眼神似含着火一般:“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他蓦地发现自己竟对林庭筠动了真心,在方才百花群芳中,他的目光从未移开过。
气她,怨她,如今却都随风飘散了,如此寂静的夜里,他卸下心头所有算计衡量,猛地发觉自己对她,已不全然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