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了这份差事,韦氏一定会大发雷霆,没准儿还要被竹条抽一顿。
翠竹理了理脑海中的头绪,攥干净手巾上多余的水,急步走到床榻边,垂首双手奉上湿手巾。
林庭筠看了看白色绣梅花的湿帕子,又饶有兴致地盯着翠竹瞧。
仍是平日里寻常的打扮,恭敬的模样也与平常无异,若不是她亲耳听见门外叫嚣,或许根本想不到翠竹也是不安分的。
翠竹手臂举了半响,微微发酸,她还是不敢抬头看林庭筠,默不作声地等着,表面上平静,内心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又慌又乱。
正当她手臂发酸无力已微微颤抖时,忽地手中一空,微微抬头打量,见郡主已将湿帕子放在手里来回擦着。
“方才你在门前的话,是谁教你的?哪个嬷嬷?还是你母亲韦氏?”
主子院里最忌讳惹是生非的丫鬟,像翠竹在门前说的那番话,语气尽是挑衅,狂傲的不可一世,她这个郡主都要自卑三分呢。
琼华是什么人?是出入过西北严酷之地,为国为民厮杀过得将士。
虽说眼下在侯府里伺候自己,可也不是她们这等眉高眼低的小人能随便讥讽的。
第364章 训话
没想到翠竹这几个月来装得这般好,竟让她一点没察觉出来,林庭筠盯着翠竹战战兢兢的模样,甩手使劲儿地将手中的湿帕子砸在她怀中。
翠竹被砸的胸前一疼,心底恼怒却又不敢言,还得故作低姿态地双手接着,唯唯诺诺道:“郡主,奴婢错了,求郡主饶了我这次罢。”
略带哭腔的声音分不出真情假意,琼华端着一盏新的油灯凑到跟前,抬眼朝着翠竹的方向看过去。
今儿也是邪了门了,以往还算规矩的翠竹突然间就变了心性,无遮无拦又趾高气昂,琼华脑海中忽地就浮现起曾经被三房收买的宝珠。
那副假模假式的嘴脸和面前翠竹的模样还真有几分相似。
翠竹觉着自己双腿都在打颤,脚底板更是冒了许多冷汗,滑腻腻地叫人站不住。
她又抬眼看了一次床榻上的林庭筠,一丝笑意都没有的面容格外渗人。
虽然平日里郡主的神色也都是平平淡淡的,可和生气时明显不同,此时脸上的不虞如同浸了冰霜般。
琼华脚步不停地在屋里走动,林庭筠不出声,屋里静悄悄地只有脚步声。
翠竹正害怕的紧,余光瞥见琼华又一次走向床榻边,蹙眉咬牙,惶惶不安中又添了心烦气躁。
林庭筠接过茶盏,用清水漱了漱口,琼华忙将铜盂的盖子掀开,她吐了口中的水,又接过干净帕子擦了擦嘴角。
当她再次将视线专注地投向翠竹时,只见她额间正往下淌汗。
“且不说琼华是北郡王府送来,只说她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平日里掌管的金银首饰,就连我的银钱匣的钥匙都交给了她。”
琼华正放下手里的铜盂,闻声朝着里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上前用美人槌替她捶腿。
林庭筠低眉看了一眼琼华不见异色的脸,接着道:“你来明熠阁不久,王嬷嬷让你负责我的衣裳杂物,纯粹是因为玉珠告假了,若不如此,你连个二等丫鬟都不算。”
她轻飘飘的视线落在翠竹的身上,倦乏地打了个哈欠,沉凝了半响又道:“我不喜欢身边左拥右簇,灵静庵也确实不需要那么多人,你们平日里活儿自然比旁人院里的多些,若是因为这个心存不满,就不妨掂量掂量你们每个月的月钱,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若是再敢以下犯上,索性叫你娘把你领回去,一应卖身契的我们也还给牙行。”
林庭筠累了,一股脑儿地把话说完便不再看翠竹,侧身朝床内躺着,合着眼听着屋里并未响起离开的脚步声,蹙眉道:“下去吧,若有下次也不必来认错了。”
翠竹无声地摸了摸眼泪,委屈多过与方才的不平,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门轻轻的掩好,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当她下了石阶朝房间走了一段路后,却忍不住的抽噎起来。
因为琼华是北郡王府送的!若是说郡主和北郡世子没有私情,她是再也不信了。
第365章 北郡王府花会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琼华是她情郎府里的,而自己不过是下面杂活婆子的闺女罢了。
什么一等丫鬟二等丫鬟的,琼华不过也就伺候了她半年,根本还不够提一等呢。
分明是自己徇私情,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规矩礼仪,口是心非的龌龊女人!
翠竹闷声回了房,进门就把屋门堵了个严实,委屈的小脸上湿淋淋的,转身从枕头底下掏出林双鹤送的那枚金簪。
她偏不信这个邪,有朝一日她也能光明正大的戴上金钗,也能颐指气使的训斥下人。
自己迟早要爬到林庭筠的头顶,看着她给自己行礼问安。
林锡近些日子有些忙,一是平日里玩得不错的少爷们纷纷请他喝酒,二是宁远侯时不时让他和林长远见客。
他很难有空能来明熠阁坐坐,林庭筠也落得清闲,自从堂会之后,她可是缓了三四天才回过精神来。
她乐得清闲,成日里逗逗安德堂廊下的画眉鸟,趁无人时再练练尚不熟练的金玲珑,若是王嬷嬷看得紧,也像模像样地在屋里练练字,抄抄佛经。
清闲的日子没过几日,北郡王府下了帖子,请长京内熟络的夫人领着姑娘们到府里热闹热闹。
人人都知道北郡王妃一直想要个女儿,当年温季蘅出生时,一见一个男娃,瞬间就让嬷嬷抱走痛哭起来。
当时的北郡王妃年岁不大,如今为人母已有近二十年,若是有人再敢当着她的面儿提起这件事,那可是要不乐意的。
城阳长公主也不知是怎么,去北郡王府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们本就常走动。
可这一次竟然派了自己身边的春枝为林庭筠梳洗打扮,春枝可是朱嬷嬷的亲孙女,原是在宫里伺候东太后的。
梳头挑衣的眼光自然比府里的丫鬟好上一些,一早就端着自己梳头的家把什往明熠阁来。
琼华是从军营里出来,平日里梳头也只会梳些寻常的样式,好在林庭筠对梳头并不在意,随便戴个素净些的簪子,不至于丢了礼数就好。
进了门请了安,就指挥着翠竹琼华等人将衣柜首饰盒都打开,自己服侍林庭筠梳洗。
“怎么今儿这么隆重?”林庭筠擦了擦脸上的水渍,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
早起时的朦胧让她的眸子稍显清淡了些,侧眸望着春枝满脸的笑意,轻笑了一声道:“怎么?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
春枝自顾自地笑了半日,直到将林庭筠扶到梳妆镜前,望着镜中的精致的面容道:“郡主猜猜,北郡王妃为什么办花会?据奴婢所知,世子爷可还没走呢。”
她挑了一柄檀木梳替林庭筠梳头,滑顺的秀发从头顺到尾,窃笑的声音也渐渐消了。
这话连用钥匙打开首饰盒的琼华都听了出来,抿着嘴无声地笑着。
林庭筠佯作不经意的抬眸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思之下也猜到岚姨母的用意。
过了年世子就满二十岁,是时候该在长京内挑挑世家贵女了。
第366章 多出来的珍珠钗
她不知怎么就提了口气,神色不大轻松地垂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戒指:“那就梳个寻常发髻就好,免得抢了旁人的风头,咱们只是去凑个热闹的。”
春枝笑着却不答话,心下和琼华想得是一模一样的,哪里是凑个热闹的,除了她,旁的姑娘们才是去凑热闹的。
岚姨母早在堂会时就和城阳长公主通过气儿了,彼此都有联姻亲的意思,只不过怕郡主不答应迟迟未说罢了。
琼华将首饰盒摆在梳妆镜前时,暗暗用手肘戳了一下春枝,示意她定要将郡主打扮的光彩夺目。
这自然是不在话下的,长公主命她前来替郡主梳妆为得也正是不被旁人家的姑娘比下去。
林庭筠虽不大情愿在梳妆上耽误工夫,现下也是没法子的事,百无聊赖之下便挨个梳妆匣瞧着。
目光从左到右扫过,却在一个梨花木菱形匣子上顿住了,望着面前两颗熠熠生辉的珍珠,沉眸想了半响。
她抬手将珠钗拿起,放在眼前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肯定不是自己的东西。
瞧着圆润和色泽就不是凡物,定不是长京内寻常商铺的,而她又不记得宫中有赏赐过镶嵌在簪子上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