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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 (慕怀清)


  诸妃十余人,锦衣如织,香粉列阵,说话时丸丸轻柔,往来朱碧交错,使人如在幻境。枕春少时读书,放春山遣香洞里的女儿仙境,大抵不过如此了。便看见慕北易难得退得孝服,着一件飞肩金带的墨色常服,腰间的佩玉白得如雪。
  因还在孝中,不得传乐部歌舞,只得在宴食上花心思。
  譬如烩银丝,远远看去只是寻常豆芽,做法却很是精巧。需那春日的肥鳜鱼去骨去腥,只取最新鲜的肉糜。再将豆芽掏空,以肉糜佐虾仁岁末灌入,以高汤烫过再烩炒。
  又如熟水白菜,是母鸡、干贝、排骨、蹄子各一满锅熬制整夜以成高汤,又以鸡肉糜隔渣、去油直至高汤清澈如水,再烧开去味,如白菜心中三片最小的浇汤。
  这宴表面上看起来清汤寡水,实则奢靡至极。
  枕春爱吃鲜,用了两碗又添了一碗。
  自大薛氏失势后,六宫便以薛楚铃与扶风郡主为尊。人人都说如今荣妃与珍妃中,必得选出一位摄理六宫。
  可扶风郡主奢靡跋扈,又情根深种,每日忙着谈恋爱。小薛氏子女尚幼却执意亲自抚养,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故而摄理六宫之职,暂且空置下来。
  这边舒坦了枕春这样喜欢躲懒贪吃的人。既无需日日向高位请安,也不必侍寝后给太后立规矩。她如今才知晓什么叫做“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日日委人屋檐之下,日子过得总归是委屈的。
  吃完第三碗熟水白菜时,枕春不慎打了个饱嗝。便只拿了帕子去遮嘴唇,羞羞怯怯地望向四周。见没人着意看她,身子便松垮下来,又去拿酒吃。
  却见上头扶风郡主着朱,薛楚铃着碧,二人坐在天子左右。不晓得说着了哪一处,天子道:“那便去取。”
  就见冯唐取来了一盒玉白陶瓷瓶装着的鎏金签。
  枕春微醺,看不清,问了问身后的端木若:“这是做甚么?”
  端木若倾了倾身,附耳:“方才荣妃说要玩个飞花令,珍妃道可。如此便取来了。”
  飞花令么。枕春略想了想,少时族学中也玩过。那时候都还是豆蔻年华,爱念愁赋说春情,如今大了也笑过矫情。这便想着,只见扶风郡主敛了敛紫红色十二幅罩金纱裙,款款起身,从那陶瓷瓶中取出一只对光来看。
  冯唐禀道:“娘娘巧了,这一只正是令花签。”


第119章 乐京花月图鉴
  扶风郡主便要占先,开了开口,却又乖乖顺顺地座下道:“表哥先请,我再来。”
  慕北易轻哂,端了一盏葡萄酿,便信口说道:“花燃碧落长明夜,暗等轻雷旷世声。”
  “这……”扶风郡主听得脸颊滚烫不已,一壁咬唇,一壁以海棠红色的帕子半捂着脸颊,眸子波光流转。温氏的泼天权贵虽是半路出家,如今又消弭大半,但扶风郡主也算是乐京中叱咤过的贵女,受过一等一的教习,她只消得三息便接令道:“桃花飞迎高岳燕,春行巫水月便盈。”说罢,眼神便递去薛楚铃那头。
  薛楚铃虽是庶女,却出身薛家,是千真万确的名门。她指尖点下颌,雾气氤氲的眼神里掠过些光彩,少顷便笑道,“乐京花喜清平调,茕孑乘舟赴帝城。”
  众人还未来得及抚掌喝彩,便听座下柳安然几乎是立刻接令。她端庄坐在位上,婉婉而道:“碧叶朱花添锦绣,河清海宁证安平。”
  慕北易颔首抚掌,眉尾轻扬,赐下一盏花酿。柳安然眼角眉梢俱有了欢喜之意,盈盈起身谢了恩,又浅浅饮了一口花酿,脸颊有了欢喜之色。
  看是人群之中,喝彩声稍息,连月阳很是羞赧。她是宫娥出身鲜读书,行酒令随也不难,难在飞花,总要花些心思。
  雅贵嫔姜氏心细如尘又与阖宫交好,或是觉察出连月阳的尴尬,婉转出声:“巧了,臣妾也想着一句。静昭容如若不怪,容臣妾先行一令?”
  连月阳如蒙大赦,浅笑颔首。
  雅贵嫔道:“嫔妾令不来家国与春色,则令个陛下罢。拟:星辰冠戴花衾作,赢得平生薄幸名。”
  “醉睡魂萦真绝色,一杯悲喜敬光明。”枕春脸颊有些微醺的醉红,堪堪接道。
  慕北易投来一眼,只消一眼便转回,淡淡道:“都好。”
  玉贵仪抱着大公主,自在满足。她手上拿着拨浪鼓,一壁逗弄着乖巧可爱的大公主,一壁道:“月花好似风中镜,轻叶枝裁数段晴。”
  “玉贵仪自有了女儿,性子倒好了许多。”枕春拿着帕子半遮着嘴,侧头去与身后的端木若说,却见端木若正神色匆匆,轻手轻脚地从便往云台外出去了。
  苏白低声笑说:“端木小主怕是不爱作令呢,眼下便还逃席了。”
  端木若门户小,不常读书认字也属寻常。便是平日里她自个儿也说,女红编织一类最是擅长,只苦了不会吟诗作对的。
  那头便只得到了娇嫔。
  娇嫔今日依旧是最美的,不及一握的楚腰纤细秀眉,一双似蹙非蹙的弯月眉,唇若鲜红的朱砂染过,黑目宛如墨点。她偏不穿红戴绿,一身烟青,却藏不住的媚骨。听得是柔情万端:“平日温柔真羡慕,花间依戏对黄莺。”
  方入宫的苏美人最不待见娇嫔这幅柔情似水,娇情婉转的模样,直道:“雨摧琼叶莺惊树,梨蕊纷纷作落英。”
  娇嫔却不敢出声,便只低头看手上的帕子。
  此届新入宫的王美人无宠,淡淡接道:“闺中能窥天一尺,算来花约梦期萦。”
  苏美人与王美人俱是新贵,出身也好,可惜此届唯有娇嫔能留住慕北易。如今连听两句俱是怨怼愁闷的,数人便将眼光再往后看去。
  却只看得月牙站起身来,脸色却慌得白了:“嫔妾……嫔妾……”
  “无妨,随意作罢。”慕北易道。
  月牙是渔女入宫做的低等宫娥,莫说行令,便是字儿也不大识得齐全。眼下的事情摆了眼前已下不来台,咬了咬呀憋出两句:“杀只稻鸡二十七……蒸点枣花二十八……”
  众人闻声,霎时哄笑起来。
  “月才人……”扶风郡主脸上有一丝轻蔑的不屑,半笑半嘲道:“咱们行的是飞花令,你倒有趣,给咱们陛下背了首童谣呢。”
  月牙的脸便腾地一下变得绯红,只将下颌都要埋在胸口,低声:“嫔妾不会这个……”
  “罢了。”慕北易不以为,却不再看月牙,只吩咐冯唐再赐新酿。
  月牙得了饶,手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眼神看向周围嫔御。众人俱是带着些讥讽笑意,如此月牙心中便更觉难,眼角带了雾气。她只得借口出去透透酒气,提着裙便撇着头出去。
  如此宴席又热闹起来。
  好吃的东西枕春自然是喜欢,新酒不醉人又甜。散席的时候她便有些撑了。
  这日慕北易是让娇嫔侍奉回去,于是众人都有几分不甘。眼刀子在娇嫔的溜肩上刮了刮,便四散而去。枕春扶着苏白,下了长歌云台,再搭了在台下候着的小喜子的手。这才一路消食一路往回走。
  今日不比往日的冷,因着春暖便有香气。小喜子讨巧道:“咱们回永宁宫的这一路上都有花草斗艳,比之往年装饰更盛。”
  枕春自是知道缘由的,略是颔首:“不过因为往年的永宁宫住着低微嫔御,如今我却做了一宫主位。如今想起来也有四载……”这四载自然是不容易的。
  小喜子见枕春感伤情怀,便想着别的稀奇事情来说:“倒是奴才,今日遇见了高乐太医,听高太医说了一件奇事。”
  枕春笑容浅淡:“哪有甚么奇事?”
  “您可记得乐坊坐部的虚无先生?往前还来过咱们绛河殿送琴的那位。”
  枕春捂住袔子左侧上银线绣的百合花纹,指尖轻轻摩挲,面色未改,问道:“记得,他……怎么了?”
  小喜子很是稀罕地道:“听高乐太医说,乐京极音坊生了命案,有人当街拔剑,接连斩杀了三人。杀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虚无先生。”
  “……什么?”枕春似觉得听错了。
  小喜子见枕春不信,便绘声绘色讲得起来:“高乐太医是住在极音坊对面的,说是远远见得。那虚无先生持着一把三尺长剑,地上倒着三具尸身。他浑身是血,如泥泞般腥浊,眼睛通红好似夜叉修罗……娘娘你怎么了?”
  枕春一手抚着一棵槐树喘息,阖目静了静,才道:“无事,歇口气罢了。”她松开手,继续往永宁宫走,脚步略快了些,问道:“虚无先生说话温和,行事彬彬有礼好似谪仙……怎会当街拔剑斩人?”
  小喜子便有些犹疑:“据说……”
  “说!”
  “据说是因为一册《乐京花月图鉴》。”
  枕春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小喜子看着枕春眉头紧锁,埋头解释道:“大抵是甚么艳画的玩意儿。据说是因为这本秘戏图,虚无先生与三个下九流的登徒子发生了斗殴。”
  “他会舞枪戟,本是个好武功的浪客。”
  “娘娘?”小喜子没听清。
  枕春摇头:“你接着说。”
  “奴才便不知道了,似是一言不合却打起来。虚无先生不知因何故,刚巧在铁匠铺子里取了一把新剑,竟一拔剑,便收了三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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