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听得忧心忡忡,问道:“往日,塞外蛮夷也时时扰攘边陲城镇吗?”
安灵均摇头:“往日并无如此频繁,信中所言,十日有八九俱在劫掠。每次劫掠并不屠杀,也没有抢走女人和马匹,不过是搜刮些粮食。”
“如此说来……”枕春蹙眉思索,“似也不像是为劫掠,而像是在……试探?可是因为边塞将领班师回朝,塞外蛮夷便在试探镇守军队的数量。倘若发现镇北军队大多回朝受封,他们便要……”
安灵均点头,将文书信手折叠装入怀中:“侵略入关。”他眉宇成川,“与我所想略同。恐怕是塞外的蛮夷有所察觉,想趁此机会侵我大魏疆土。”
“二哥哥如何应对?”枕春问道。
“嵇昭邺。”安灵均唤。
“末将在。”
安灵均撩袍起身:“今夜便通知各部将士收拾行囊,城外驻扎的军队全部原地整备。明日一早,我便上请天子下旨回关。现在你我二人便迅速出宫,将各位将军告知一遍,兵贵神速,越快越好。”
安青山亦是忧心,追道:“我儿此去千万小心,莫要莽撞如故。”
安正则亦道:“二弟千万珍重,早日再回乐京。蛮夷最是凶残,千万要小心行事,凡事多思多想。”
“可是……”枕春追及两步,在门前拦住安灵均,“如今镇北军死伤大半,余下不过小半。倘若雁门外的蛮夷当真铁了心思掠地侵城,二哥哥这镇北大将军麾下区区万人,如何迎战!”
安灵均揶揄道:“傻小妹妹,二哥我明日自会向陛下先行请援。如此先锋军既到,再增后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大可放宽心当你的贵妃娘娘,江山安平便交给哥哥们。待二哥凯旋归来,给你带礼物。”他粲然一笑,“给你带一匹塞外特有的独角白马儿,看你喜欢不喜欢?”
枕春心头一热,万千不舍,拉着安灵均的袖口直觉得自个儿骤然回了那豆蔻年纪,仿佛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甜甜一笑,不住点头:“是是是,我自然等着二哥哥给我带那独角白马儿。只是二哥哥万事小心,我等哥哥凯旋。”
安灵均痞兮兮道“知了知了”,笑着摸了摸枕春的头,扬手撩开帷幔,与嵇昭邺一起走入一片惨白的春雾之中。
此战起得急,羽檄文书压回御书房的时候,雁北军已经拔帐反程了。时恰春初,各路诸侯俱在乐京述职,天子近调乐京以北的阳陵侯率十日后增援。又令柳柱国接管五千乐京城外天子麾下亲军十五日后增援。
兵贵神速,阳陵侯养兵离雁门临近,就近调取最是迅速。何况阳陵侯又是涂氏的父亲,是安灵均的外祖父。上阵父子兵,由此血脉亲缘,更加一心为国为家,此乃慕北易的第一层考量。
就近取了兵,但雁门驻军战后锐减,仍旧不足。战事迫在眉睫,遥调天子麾下亲军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慕北易自然愿意拨自己的兵守卫自己的疆土,但拨出五千亲军,由谁率领又是难事。
思来想去,柳柱国在京,论资历与统帅才能俱是好的。皇后之父亲率天子亲军增援雁门,也是最能服众。如此第二层增援,便遣调了柳柱国。
但眼下来看,将在外也有主副之分。镇北大将军安灵均、阳陵侯涂老爷子、柳柱国,谁为此战大将军又是另一层难事。慕北易熬了一宿,编排仔细援兵布置、粮饷、军报,还是决定任用安灵均为首。
毕竟柳柱国征战数年,打的是南方的战。雁北有雁北的军情,安灵均驻扎数年,心中自然更有把握。
如此一旨圣谕便出了乐京,向着雁北而去。
枕春对打仗,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那就是生与死。刀剑怎么怎么无眼,战争怎么怎么残酷,她都只能从战报上窥见一个数字罢了。
由此连续几日天凉寒雨,夜里也睡不踏实,深夜里醒了。
却见一旁的慕北易,梦中竟也不安宁。
慕北易这些时日常常来绛河殿。准确的说,是独宠着枕春了。他们二人的相处很容易,大多时候便是坐在软榻上。慕北易看折子,枕春嗑看书。过一会儿,慕北易看书,枕春便躺着撸狗儿玩。
偶尔闲来问一两句,也都是不痛不痒的废话。如此便是最好不过了,像是一对儿熟稔亲密的夫妻。相处起来很平淡,但慕北易床上却是很凶的。他似乎能敏锐地捉住枕春一丝半毫的心不在焉,将朝政之上的骄躁烦郁发狠似地发泄出来。
枕春眠得浅,忽而夜里一时惊慌梦魇着了,撑身起来一探胸口,心头砰砰直跳。她擦擦额头的冷汗,正要去展被子,便听见慕北易在一旁喃喃念着什么。
咋一听只以为他醒了,枕春慌忙掌灯去看,却见他还睡着。
他眉头如川壑,脸色闷得有些绯红,他薄唇动了动,唤了一句:“母妃……”
至于这个母妃而非“母后”,枕春自然是知道的。她放下烛台,轻轻推了推拢了拢慕北易的被子,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慕北易的手汗涔涔的,腻在枕春的皮肤上有些凉,他梦中力气也极大,扣得枕春手腕儿发疼。慕北易的身体是极好的,通常时候阖宫都在风寒咳嗽,唯他一人带着嫌弃的眼神望着别人。
枕春冰冷的手挣脱慕北易的桎梏,探着冰冷的手抹了抹慕北易的额头……竟是有些烫的。
“咦……”枕春倒觉得有些惊讶,连忙解开慕北易里衣用手去探,只觉得润润的一层贴在他的背后。怕是发了热病。初春日里容易得热病,宫人们下头也有生病的。因天子龙体千金万贵,故而得病的也没有在前头伺候的。
只是枕春这几日有些倦怠不适,起初以为只是气血不足的缘故,故而不曾留心。如今想来,或许是得了些风寒但不发症,今日竟然染给天子了。
慕北易这几日因战况忙得厉害,不到子时是不睡的,睡不足两个时辰又要起早朝。可能实在忙得心血劳损,一时又近了一些风寒之人,如此才有了表症。
枕春想了想,披了一件儿外衣便撩帘子。
悉悉索索的,慕北易便突然醒了。他见枕春坐着,半梦半醒间把她抱回来。附耳低低说道:“怎么起了?”
“魇着了。臣妾觉得陛下身上……”
“你不必怕。大魏有朕,天子守国门。”
“唔……嗯……”
“睡罢。”慕北易精神靡恹,说了两句又昏睡过去。
枕春躺在他的怀里,只觉得他心口烫得可怕。静了三息之后,才又缩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悄声唤着:“来人……”
苏白与冯唐在外头轮时休息着,这会儿深夜里听了枕春唤,先进来的是苏白。她在屏后小心问道:“娘娘?”
“快,去太医院请个值班的。我瞧着陛下似是风寒发了温症。”
小半个时辰后,便见外头亮起了灯。冯唐引着个太医进了殿来,枕春披着衣裳撩开帘子让人进来看。
这亮晃晃的灯一照,才见得慕北易昏睡之中脸色并不太好。太医一探便知,是春寒加之劳累引起的热症。或是因为许久没有休息好,故而发症有些严重。
冯唐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望着枕春问道:“明贵妃娘娘看,此事如何处置妥当?”
枕春拢了拢衣裳,思忖道:“陛下昏沉,还是先治病要紧。明日早朝便先罢了,冯唐公公劳请你周知一声。太医煎了退热的药先给陛下服下,至于明日则看天晴与否或陛下是否好转。若是好转则移驾回乾曦宫静养,若是不曾则在绛河殿先休息两日。”
“哎。”冯唐应声,便捧了凉水打湿的帕子来给昏睡中的慕北易敷额。
慕北易平日入睡是十分警醒的,平日里天不曾亮便常醒了。如今灯火通亮,他还睡着,可见是烧热得有些昏沉了。枕春想着自己这几日梦魇浅睡,连日来又有些精神消沉,便也探出手来唤值班太医:“你且再为本宫切一脉,若是也染了风寒,本宫便也服些汤药罢。”
那太医应是,上前搭了帕子来给枕春请脉。他搭脉少顷,眼睛忽亮,道:“明贵妃娘娘大喜,这是喜脉。”
“……”枕春心口骤然咯噔一声,不知是喜还是惊,愣愣坐着,心头便软和起来。
“娘娘!”苏白面满喜色,连忙抱了一件狐皮的雪白大氅来给枕春搭上膝盖,问那太医:“千真万确!?”
那太医连忙点头:“微臣虽资历不深,但喜脉还是能探真切的。如今脉象健实,也有月余了。”
那苏白也顾不得发愣的枕春是如何思绪,连忙从袖中拿出荷包来赏赐太医。枕春愣愣看了会儿,才回过精神来,手按小腹,淡淡道了一句:“真好。”这个孩子来在这多事战起的春日,有些不是时候。但骨肉灵犀的欢欣,哪里又是旁的可比。她深思转过,轻轻叹道,“这一次,我一定护你安全无虞。”
第172章 济安坊
次日慕北易的烧未褪,人亦更加昏沉了。他在天光乍破的时候呓语了一次,没得三息,浑浑噩噩的又睡过去了。这便急坏了冯唐,一个时辰两三次地来往太医院与绛河殿,几乎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给领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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