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自己看到她的一刹那,也是被那双眼睛吸引,然而再看到那一张本该绝色倾城的容颜苍白如纸、本该婀娜多姿的体态那时候却犹如一副穿着一副的骨架子的时候,他眼底里的心疼是真的。
这一点,他没有自欺欺人骗自己。
只是,再看那容颜,与记忆中父王书房中那副他看的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的画卷上的女子渐渐重叠,他心底里的恨意也因着每看一眼而加深一分。
所以,当时他几乎是带着恨意带着心疼带着压抑的心情问出了两人之间交流的第一句话。
他还记得那女子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抬手牵着她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眨了很久,才终于支吾着,有些音调不准的道:“阿阿笙……娘……娘亲叫我阿笙……”
“那你的全名呢?”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出锁妖塔,出了院子,看着满院春光,再看她的眸子,只觉得,这天地间所有的春光都在她眸子里。
“云……笙……云笙……楚……不,不……萧云笙……”
支支吾吾半天,她才终于说出来一句还算完整的话来,只是这句话听起来就自相矛盾。
楚云笙,萧云笙。
陈国皇族楚姓,然而,她下意识的说出来之后,立即又倔强的改了回来,萧云笙……他忍不住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嘲弄的笑意,不过那笑意转瞬即逝,他也没有心情没兴趣在她的姓氏多做纠结,只是抬手,折了一支桃花,挑了其中开的最盛的一朵,抬手别到了她那如墨色绸缎一般的发间,妖娆的桃花和她额际的凌霄花相映成辉,他眉弯里含着笑意,对一脸茫然的她温柔道:“云笙,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额际的凌霄花胎记,陪你最是恰当。”
那一句话,多少真心多少实意,他自己恐怕也不明白吧。
本来以为这段前程往事,会随着那女子香消玉损而再不会被提及更不会被自己想起,却不料,在这样的一个时候,不经意的因为一个名字而勾起了他的回忆。
何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因为回忆而不平的情绪慢慢压回心底,再睁开眼来,已经恢复了一贯从容和温润如玉,他抬眸,开始认真的打量对面屋脊上面色无比憔悴却依然拼命强壮镇定的女子。
同样,因为玉沉渊这句轻飘飘的话镇住的还有楚云笙,咬破的舌尖已经有丝丝血痕从嘴角沁出,她瞪着玉沉渊道:“玉相是想不守信用,将我们之前的交易都毁掉吗?”
他们明明做了交易,他明明是将能去辽国看的那么重,怎么会突然之间跑来要将之毁掉,而这一切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救何容。
提起这交易,一直都是慵懒的躺在屋脊上的玉沉渊的面色终于有些波动,只是那神情波动也不过只是眨眼之间,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玩味神色看着楚云笙道:“我这也不算是毁了交易失了诚信啊,只不过是在之前的交易基础上加了条件而已,此番绕过何容一命,就是我的条件,到底是要不要放,全在阿笙姑娘了。”
说着,他又抬手摸向腰际,将那玉佩拿了出来,挑衅似得在楚云笙眼前晃了晃。
楚云笙脑子里一片混乱。
放了何容。
放了何容。
放了何容?
满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然而稍稍一冷静之后,想到的,这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做决定的了,如今,何容想杀楚国皇太孙苏景铄在先,苏景铄现在还击在后。
这已经不仅仅是她跟何容的个人恩怨事了,还关系楚国,关系到苏景铄。
然而,不等她开口,何容已经抬手拍了拍她后背,对对面的玉沉渊笑道:“既然玉相如此想要救赵王,那么今日我便给玉相这个面子,之前同玉相做的交易还算数,但若是……那人有什么不测,或者玉相将我们之间的交易泄露了分毫的话……后果你应是知道的,只怕不仅仅是拼个鱼死网破交易作废那么简单了。”
这些话,苏景铄也是带着笑意说的,不过话语里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在场的一般将士听的只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好说,好说。”一听到苏景铄果然如自己意料之中同意了下来,玉沉渊还是松了一口气,只是面上依然带着玩味,他慵懒的站起了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才对着对面楚云笙抬手一抛,就将那玉佩扔给了楚云笙,然后对苏景铄笑道:“那么,现在,我可以送赵王离开了吗?”
楚云笙接了玉佩在手上,上面还带着玉沉渊身上的淡淡温度,她有几分嫌弃,但是那玉佩是小舅舅的,所以当即拿在手上,用力的擦了擦,似是想要将上面残留的玉沉渊的气息都擦掉,然后才小心的揣在了怀里。
看到她这样的动作,对面刚伸完懒腰的玉沉渊,眉峰跳了跳,脚下一滑,还好他反应快,迅速的借力转身就下了屋脊,只是这一突然转身,差点闪了他的腰。
然而他,表现遮掩的无懈可击,所以没有被人看了出来。
正当玉沉渊跳下了屋脊,要向院子中走去的时候,却听苏景铄抬手拍了拍。
接着,一个一袭天水之青的身影突然如同闪电一般从外间掠了进来。
速度之快身手之敏捷让在场自诩功夫并不弱的玉沉渊和何容都感觉有些自叹不如。
待他站定,众人才看见,那个一袭天水之青的身影是个男子,一个蒙着一整张青铜面具的男子。
他站在苏景铄和楚云笙所在的屋脊上,距离楚云笙不过三尺。
还是那般的距离,还是那般冷冰冰却又强大到让人感觉到心安的气场。
阿呆。
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楚云笙就已经认出了他来。
之前会将带着青铜面具的苏景铄认错成了他,也是因为她先入为主,再加上她对阿呆的信任不设防还有一些巧合。
这时候,再看他那如同行云流水出神莫化的轻功,不是他又会是谁。
然而,在这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云笙只知道苏景铄说,他同师傅做的交易里,有一项就是保护阿呆,所以她一直是知道阿呆是被苏景铄保护在了某处,却不曾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他。
时隔将近半年,再见到故人,虽然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虽然楚云笙的心境已经转变了好多次,然而,对阿呆的感情和感觉依然没有变。
还不等楚云笙同阿呆说什么,苏景铄已经松了揽着楚云笙的手,径直在屋脊上站了起来,他这一站起来,周身的王者气场,已然不能同刚刚揽着楚云笙那个柔情似水样子同日而语。
他负手而立,看着庭院下,有几分玩味和好奇含笑看着他的玉沉渊,再看了看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挫败从始至终都是从容宛若胜利者的何容,笑道:“我是答应了玉相饶赵王一命,却也只是说了饶了他一命。”
闻言,玉沉渊那双狐狸一般狭长又魅惑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嗅到了苏景铄话里的危险意味,他随手折了一支桃花在手上,状似不经意,实际上,这一动作,已经是绝妙的剑招的起势:“怎的?皇太孙殿下还有其他安排?”
苏景铄似是没有看到他这一番不算是威胁的威胁,只是低下头,对楚云笙柔声道:“阿笙,你怎么想?”
*********
(抱歉抱歉,还是家里的事情哟,所以更新的挽了,差点没赶上,阿弥陀佛,等明天忙完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写两篇番外,关于楚云笙娘亲和赵王他们那一代人的恩怨情仇神马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喜欢,好纠结~)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给他苦头吃
她还能怎么想。
她既不想就这么放过何容,却又无从选择,因为事关至亲的性命。
楚云笙摇了摇头,不知道苏景铄想说什么。
苏景铄拉了她站起来。
虽然一直被苏景铄揽在怀里,而且妥帖的呵护着,但到底是在向风处的屋脊上,所以楚云笙本来还有些酥酥麻麻的脚这时候已经连半点酥麻都没有了,毫无知觉。
所以,苏景铄才拉着她站起来,她一下子感觉不到平衡,就要一头栽下来,还好苏景铄眼疾手快的抬手揽着她的腰际,将她拉回了自己的身侧,让她再次依偎在了他身旁。
“我只答应放过赵王的性命,却没有说不报那一箭之仇,要知道,我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苏景铄垂眸,看向下面的玉沉渊,然后再转头看向楚云笙,温柔道:“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呢,至少,要把怎么这几日所受的皮肉之苦连本带利的要回来吧。”
楚云笙抬眸,正望进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眸,知道他并没有夸张,然而能让何容吃些苦头,她自然是乐见的,只是,这跟阿呆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还来不及细想阿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她的心思都放到了苏景铄的这句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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