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从安觉得自己左胸处有什么彻底鲜活了。
“娘亲,我还想吃糖人。”阿宝突然憋出这么一句话。
搞了半天是为了吃的。
墨从安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于是假装咳嗽,一手握拳放在唇边。
然而这样的掩饰在元梓筠眼中就是无情的嘲笑,元梓筠有些生气,深深地感到了自家女儿的偏心。
“阿宝喜欢爹爹还是娘亲?”元梓筠哄骗似地开口。
小小的阿宝皱起了眉头,又挠了挠头,头发都要抓下来几根。
元梓筠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给女儿出了一个大难题。
墨从安无奈地笑,觉得元梓筠幼稚得可爱,他站了起来将母女俩搂在怀里。
“叫思君。”墨从安突然说。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元梓筠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阿宝的名字。
她的关注点明显不在寓意上面,“好像有点难听。”
墨思君,墨思君,元梓筠又念了几遍,“总觉得不顺口。”
“你再念几遍就顺口了。”
元梓筠信了他的邪又念了几遍,还是觉得不顺口,她嘟起唇,觉得墨从安深深地欺骗了她。
墨从安脸庞仿佛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辉,墨思君,墨思君,墨、思君,他思的永远只有她。
元梓筠丝毫没体会出来,她准备换一个,谁知道怀里的阿宝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很认同这个名字。
墨从安松开元梓筠,把小思君抱了过来,“你也喜欢是不是?”
小思君用力点点了头,她此时年少哪里知事,后来每每思此都忍不住感叹一番——我爹和我娘恩爱得情意都要写在我的名字里。
简直无时无地虐得她渣都不剩。
吃完晚饭之后阿宝被嬷嬷带走,两人终于有了独处的空间。墨从安坐在桌案前,侧脸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眼睛里好像涌进了星辰。他手里翻着一本古籍,一丝碎发轻轻地垂在书页上。
元梓筠觉得打扰他都有一种罪恶感,“清虚说明日可以去。”
墨从安微微侧过脸,“过两天便是元旦,还是过些时候,朝中还有些事需要我处理。”
“你身子还行么?”
墨从安勾了勾唇,拿起一支毛笔勾勾画画,“行不行你昨天晚上不是都体会到了么?”
元梓筠走过去研磨,顺便毫不留情地拆台,“可是下不来床的是你。”
墨从安抿了抿唇,瞥了她一眼,神情十分复杂。
元梓筠面对一个别扭的小孩子还是要给点面子的,于是马上转移话题,“你一定不知道,那个清虚是我们的小师叔。当初我跌下悬崖,若不是遇到他我早就死了。”
墨从安是到了皇城才知道元梓筠跌落悬崖差点身亡的事,如今她这一提,墨从安的心止不住地抽痛。他甚至不敢想元梓筠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原本对清虚有点成见,终于也缓和了些,“他缺什么?”
元梓筠说的这句话的重点是清虚是小师叔,难道这不是一个非常让人惊讶的事?结果墨从安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问这个干嘛?你要关心人家?”
“是啊,他救了我夫人,可不是要好好关心一下么。”墨从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全落在桌案上,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元梓筠好好想了想,清虚还能缺什么?“他上次跟我说他缺一个娘子。要不给他找门亲事?”
墨从安手一顿,眼睛里含着不易察觉的别扭和小气愤。清虚跟元梓筠说这句话,难道不是在调戏他娘子?原本对清虚改了成见的墨从安再一次将清虚划到了敌人那一栏,“以后离他远点。”
元梓筠一愣,“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语气淡淡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常,等到元梓筠觉得没趣背过身去他才微微呆滞着目光,脑海里是那天清虚放他走的时候说的话。
其实只要理智地想一想就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墨从安不在的时候清虚乘虚而入都没能成功,更何况现在呢。
但是墨从安现在心烦意乱,胸口处憋着一股气,面上还摆出不在意的表情,不知不觉手上珍贵的古籍被墨水染了一团乌黑。
“你很喜欢他?”墨从安憋了半天憋出这句话。
元梓筠走过来理所应当地回答,“他一直在帮我,而且老头子挺好玩的。”
至于清虚上次欺瞒她的事,元梓筠想了想还是没说,怕墨从安动气。
墨从安丝毫没有因为清虚是个老头子而放松警惕,毕竟他是看过清虚真面目的人,“你说得对,下次就给他找门亲事。只是他一大把年纪了,此事还有些麻烦。”
元梓筠点头,刚想转身就被墨从安抓住了。
“怎么了?”
“没什么。”但是手就是不放。
元梓筠大概永远都不知道,墨从安带着那么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看上去自私丑恶极了。而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墨从安没有安全感。
他害怕失去。
☆、六十六个长公主
“你脾气发一天了。”元梓筠突然说。
他们之间, 不是感情的问题。墨从安像是给自己生生地造了一个枷锁。元梓筠跨过去了那道鸿沟, 她回头望去,墨从安正在对岸看着她笑。她伸出手说你过来吧,不会掉下去的,可是墨从安还是看着她笑, 脚步没有移动半分。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在粉饰太平。
元梓筠深深地觉得自己尽力了,可墨从安不再是原来的墨从安,元梓筠倒是真希望他不要再记得任何事了。
墨从安抬眼,“是不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了?”
那个眼神,像是一个可怜的小兽害怕被抛弃时的样子,可是分明又带着骄傲,元梓筠霎那间觉得自己胸口被什么击中了。他只是问她会不会离开他, 可为什么元梓筠有一种错觉, 真的会发生什么让他们分离呢?
她又想起在边城时墨从安很反常,最后就出事了。此刻元梓筠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状况和那时如出一辙。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瞒着我?”
墨从安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容, 反倒是像在掩饰着什么,“我突然记起来上次确实瞒着你很多,说好了回都城说的。”
“别——”
元梓筠想说别转移话题却被墨从安打断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中毒了, 但是没想到小桃给我下的是抽丝蛊。”
其实小桃是元梓筠最不想提起的, 每次她都骗自己那是碧棠,小桃早就死了。好比那时她骗自己对面是雪泠,而不是那个曾经爱她、说离了她就不行的墨从安。元梓筠已经忽视了很多次了, 奈何墨从安今日又提起了。
元梓筠僵硬肌肉扯出一个笑,“可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不敢跟你说。你是长公主,就算我死了你还是会有个好归宿的。”
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可是她为什么眼角微胀?
她说了句,“或许吧。”
墨从安轻轻低下头,掩饰失落的神情,却又听她说,“可是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
爱一个人已经够累了。
在遇见他之前,她以为自己会孤独一生,她是长公主,就算受尽流言蜚语也可以过得潇洒肆意。若是实在不可,或许会嫁给一个陌生人,都是陌生人,随便谁都可以。或许之后的日子会一瞬而过,匆匆无痕。她出生高贵,不论如何都能平安顺遂一生。
可是老天就是看她太骄傲,所以派墨从安来让她哭、让她笑、让她爱得死去活来。
墨从安“嚯”的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拉她进怀,看似粗鲁的动作里不知藏着多少温柔缱绻,眼神隐忍带着克制。他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脸颊,元梓筠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什么理智,情到深处如何讲理智?
有些事早晚要坦白,墨从安望着她的发顶,微微张开嘴,话语还是咽进了喉咙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欺骗她,可是有些事总是不说比说好。一旦他开口了,为难的就是元梓筠。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秘密永远藏在地底,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因此裂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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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的前几日元梓筠和墨从安几乎是忙得团团转,不仅要对付怀王的余党,还要清除朝堂上不作为的臣子。
元梓筠觉得元梓文几日也不见笑颜,墨从安笑,“他是帝王,该是喜怒不形于色。”
元梓文从前也不爱笑,只是同元梓筠相处时爱笑,按理来说他冰冷的神色应该再正常不过,可是元梓筠越看他越觉得他眼中有一团雾,让她看不清摸不着。
元旦万家张灯结彩,君臣休沐,如此喜庆的节日墨从安却要去治病。墨从安到的时候,清虚翻了个白眼,这么好玩的节日他从来没有去凑过热闹,原本还很期待。
“你真来了啊?”他当墨从安说的玩笑话。
墨从安挑眉,“说好了今日便是今日。”
“丫头呢?”
墨从安听到这称呼皱了皱眉,却也没表示自己的不满,只是回答,“梓筠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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