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噩梦中惊醒,秦潇柟发觉自己湿汗淋漓。四周一片寂静,淡淡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满是凄然。
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噩梦了。
梦醒之后,还是那般的真实,真实的恐惧与绝望!
“高玉龄,高玉龄,……”秦潇柟一遍遍念叨着这个名字,回忆着年少书院的那段年华。
她清楚地记得,之后,书院之中,再没有人欺负她。
然而,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摆脱掉这个噩梦。
从没有人真正伤害到她,只是那个承诺保护她的人,突然消失了而已!
☆、第28章 悄出宫围场相遇
四月的天,暖阳明媚,万物复苏,绿叶繁茂,正是外出活动的好时候。
皇家围场中,乾羽帝着一袭银灰色劲装,驾着纯种雪白色骏马,驰骋在山野之中,意气风发。
不过片刻功夫,便射杀了一头棕色的袍子,引起欢呼声一片。
乾羽帝来了兴致,下令跟随的侍卫也一同去练练手,赢者大赏,顿时都雀跃起来,跃跃欲试。
一声令下,数百匹骏马奔腾,惊起林中百鸟扑腾着翅膀不停高飞。
乾羽帝自是不甘示弱,早跑在侍卫之前,奔进了树林深处,去猎捕更为凶猛健壮的猎物。
无人知晓,在围场的某个边角,山坡陡峭,并无粗壮的乔木扎根固土,仅覆盖着稀疏的野草。一位瘦弱的女子,背着竹篓,正在费力地向上攀爬。
一会儿之后,山坡上端,一位俊朗的少年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徐徐布来。他将马儿拴在树干上,任它自己食草,一个人背手站立,眺望着远方的青山绿水。
“皇上!”另一个身着玄墨长袍的青年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他身后,单膝下跪行礼。
乾羽帝转过身,两人寻了个稍隐秘的地方,开始交谈,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突然,青年停止了说话,小声唤了一声“皇上”。
乾羽帝将食指放在嘴唇上,轻嘘。山坡上端顿时变得静悄悄的,犹如无人之际,连微风拂过的沙沙声都听得真切。
终于爬到山顶上来了,秦潇柟站起身子,拍拍手,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却发现颈后突然多出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稍一用力,便可直接将她的脖子拧断。
秦潇柟诧异抬头观望,却突兀地对上了不远处,乾羽帝惊讶的眸光。
“你怎么在这儿?”乾羽帝阴沉着脸询问。这次围场之行,是临时起意,除了他带的亲信,并无人知晓。
秦潇柟在心里大叫倒霉,好不容易悄悄溜出宫来了,连珞婉都不知道,却偏偏在这里遇到了他。上天这是故意要和她作对吗?
向乾羽帝微微福身行礼,秦潇柟盈盈一笑答曰:“妾身配了个去毒的方子,无奈有些药材御药官都不识得,妾身着实没有办法,自己出宫采几味药材。”
说着,还躬身将竹篓中的药材展现给乾羽帝看。
但无论她怎样解释,都无法否认她私自出宫的罪名。更何况,几日前,乾羽帝还义正言辞地警告过她,断了出宫的念头。
乾羽帝示意那青年放了秦潇柟,并命他去了一边。
山顶之上,此时只剩下乾羽帝与秦潇柟两人,还有一头,低头吃草的马儿。
秦潇柟自知这一次的惩罚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的,却还是凑过去厚着脸皮道:“妾身自知不该私自出宫,只是,如今都出来,还请皇上开恩,让妾身将剩下的几味药寻到了再回宫领罚!”
秦潇柟不明白,她已回相府见过了父母,知道了家中的境况,却为何还能在乾羽帝面前笑得出来。
她,不是应该很恨他的吗?
乾羽帝还是万年的黑脸,一声不吭,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秦潇柟也不管,反正是在宫外,就当他是默许了,背着竹篓大步向前踏去。
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乾羽帝突然伸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个拉扯,秦潇柟的身子跟着快速旋转,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最后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厚实的怀抱。
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秦潇柟见着了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刺刀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还有些已然近到二人身前。
“有刺客,护驾!”乾羽帝大声呼喊,夺了一人的刀,一手搂着她,用受伤的右臂和黑衣人对抗。
☆、第29章 跌落山坡惨中毒
黑衣人群涌而上,出手迅猛且狠毒,一看就是职业的杀手,欲取二人的性命。乾羽帝将秦潇柟护在怀中,单手持刀抵抗,亦是丝毫不弱。每一刀,都带着致命的杀气, 没有半分犹豫,直取对方的性命。
须臾,近到二人身前的一群黑衣人已然全部倒地。剩下的人围着他们,脸上略显怯意。
秦潇柟看着乾羽帝冷峻的侧脸,线条分明,眸光中毫不顾忌的杀气和怒意,如熊熊烈火燃烧。若非此刻被他搂在怀中,她一定会吓得后退。
秦潇柟早就知道乾羽帝武功不弱,却每想到他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这才是真正的乾羽帝,不是在太后膝下那个听话的儿子,也不是在后妃之间周旋的君王,而是一个真正的,拥有王者霸气的帝王!
眼前的杀手似乎都被乾羽帝的王者之气震慑住了,懊恼自己小瞧了眼前的敌人。然而,他们不知道,在看到的同时,就注定了他们死亡的命运。
得知乾羽帝武功高强 ,难以近身。在第二波进攻的时候,他们改变了攻击目标。他们从左侧袭击秦潇柟,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乾羽帝此时的累赘。
秦潇柟大惊,眼看着锋利的刀刃即将划过颈项,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带着他凭空横移了一丈有余。
此方危机刚解除,腿间白刃一晃,便见左右两把刀同时砍来,气势汹汹。乾羽帝带着秦潇柟凌空跃起,侥幸脱险。
秦潇柟疑惑地望着这个一身劲装的男人,很想问,他这么拼死护着她,究竟是为何?却迟迟开不了口。
她应该恨他,恨他让她在冷宫五年,生不如死;恨他将二哥逼上绝路,落草为寇,辜负了大好前程;恨他将大哥贬到偏远小县,害他备受凌辱……
整个秦家,都因为他,生不如死!她恨他,恨不得趁着这危难的当口,在他心口捅上一刀,结束纠缠了她五年多的恨!
腕间的匕首一点点露了出来,正对着他的胸膛。只要她再向前一点,这一切,都都可以结束了。
“啊——”
突然,脚下落空,秦潇柟和乾羽帝一同顺着山坡向下滚去。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秦潇柟潜意识地将匕首换了方向,划伤了自己的手。
山坡上并没有乱石和大树,只有软软的青草,一路滑下去,两人倒是没怎么受伤,只是不知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两人找了个山洞等待围场中的护卫下来救援,秦潇柟四处转了转,寻了伤药回来,为自己的手掌简单地敷了药。
不经意间瞥到乾羽帝,秦潇柟发现他额头冒着细汗,脸色发紫,整个人好像很难受。
秦潇柟知道他的左臂受了伤,却并不知道,那刀上,是涂了毒的。
秦潇柟勉为其难地走过去为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脸色骤变。不知道乾羽帝究竟惹上了什么人,一下手就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他刚才还硬撑着和他们对战了那么久,难怪这会儿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
☆、第30章 山洞一宿夜绵长
秦潇柟将手上的药草渣扒开,熟练地用匕首将原本的伤口划开一道更大的口子,顿时鲜血汩汩而流。
秦潇柟将右手递到乾羽帝眼前,说:“如果不想在他们找到你之前毒发身亡,就喝了它。当然,你要是怕被我毒死就算了。”
乾羽帝不答,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她伸过来的手。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流过,似缓缓流淌的小溪,源源不绝。
然而,映入乾羽帝眼中的,却只有手心和手腕间,一道道交错的新伤旧疤。
秦潇柟从寒庭院出来的日子并不长,乾羽帝却一次次见着她在自己眼前,用锋利的刀刃划过娇嫩的皮肤,一次又一次。从最初的怨恨到麻木再到如今的习惯,若不是见着这些满目疮痍的伤痕,他真的会以为,她是不会痛的,是不会受伤的。
秦潇柟见乾羽帝不作声,以为是他不愿意,心里烦躁起来。也不顾什么君臣之别,直接上前去,捏开乾羽帝的嘴,让掌心的鲜血滑入她嘴唇之中,见着他咽下之后才罢手。
确实,她恨他,恨得想让他死,但却不会让他死在别人的手上,死得这么轻松。
乾羽帝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却在秦潇柟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你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吗?为何又还要救我?”
忘不了,在他不顾自身安危护着她的时候,她竟然用刀尖对着他的心口。既然这么恨他,在他扑上刀尖的时候,为什么又还要避开?
秦潇柟站在原地,想要大声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说的是“我”,不再是象征着帝王之尊的“朕”。然而,说出来的话语,却已不复当初的甜蜜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