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曾与我说,他欠了你很多,他说过两次,一次是前世,一次是今生。”连棠又道。
她想告诉云昭辞,她的师兄,并非是没有注意过她,也并非是没有对她有过愧疚。
连棠想,待他的师兄身子好了之后,云昭辞可以接受她的师兄。
她其实担心,云昭辞会觉得,言长歌只是为了弥补她,最后才说让云昭辞做言王府的世子妃的。
她想告诉云昭辞,他的师兄,或许最后,是爱她的。
只是一个不愿意相信,一个又固执着以为只是愧疚,又不敢去说。
连棠知道,她是言长歌心里的执念,执念到了,言长歌以为,自己对云昭辞的只是愧疚,而对她连棠的,才是爱情。
其实,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吧,言长歌对云昭辞所谓的愧疚,早就超出了愧疚的范围。
他固执着不愿意放下连棠,所以才会与云昭辞越来越错。
天意弄人罢了。
听了连棠的话,云昭辞顿住了。
她淡淡开口道:“他不欠我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连棠笑了笑,都是一样的罢了。
或许言长歌也觉得,连棠并不欠他什么,但是于连棠而言,她真的欠下了很多。
连棠淡然一笑,温声道:“我们或许都觉得,自己付出生命帮助过的那些人,好像都不曾欠下自己什么,但是于他们而言,可能我们的帮助,是他们的负担吧。”
连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概就是有感而发吧。
但是这个世界,又何尝不是欠与被欠?
如此看来,倒好像是因果循环而已。
连棠与云昭辞一起又走了一天,才到了离忧山。
这个连棠已经一年没有回来的地方。
连棠记得自己离开得时候,离忧山到处都是枫叶一片片,还是秋季,如今,却已经漫漫飘雪了。
连棠想,这个时候的白菱洞,可能更加的寒冷吧。
言白看到连棠的时候,愣住了。
他看了云昭辞一眼,道:“谁让你把棠儿带到这个地方的?”
纵然言长歌是他的儿子,但是在言白的心里,连棠早就是他的女儿一般的存在。
言白疼爱连棠,不亚于疼爱言长歌。
“师父,我自己要来的。”连棠淡淡开口道。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言白顿了一下,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连棠点点头。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应该知道,你的命,是长歌用命换来的,所以就要好好活下去。”言白开口道。
云昭辞刚想说什么,便听到连棠道:“师父,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死。”
连棠的语气很冷,却带着几分希冀。
言白劝阻道:“但是你救不了长歌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应该没有内力了吧。”
连棠点点头,又道:“师父,我的确没有了内力,但是我看到了千家的古书,师父,只要我回到白菱洞,回到最初的起点,放了鲜血,化为阵法,师父,那样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模样,我还是那个粉身碎骨吊了一口气的连棠,师兄还是那个师兄。”
连棠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
言白怒道:“你这简直是胡闹!”
连棠摇摇头,开口道:“师父,我没有开玩笑,也没有胡闹,你了解我的。”
言白的眸光,暗淡了下来。
他如何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好好的,但凡他有一点办法,他就绝对不会这般无助。
可是逆天这种事情,哪里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棠儿,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这样做了,锦离怎么办,你的孩子又怎么办?”言白试图拿锦离和孩子来让连棠放弃。
连棠的眸光,慢慢的收紧,良久,她一直在沉默。
锦离吗?
孩子吗?
那曾经是她所有的信仰与一切。
可是……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
若是她不知道言长歌做的那些事情还好,可是如今,她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
所以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若是言长歌只是给了自己东西,或者说帮过自己忙也就算了,可是偏偏,他给的,是两世的守护,还有一条命。
所以,连棠哪怕真的当做不知道的样子,也会愧疚一辈子。
而言长歌,也会成为连棠这辈子的伤痕。
所以,她没有办法,唯有选择将这条命,还给言长歌,之后,是死是活,全看造化了。
言白见连棠不说话,还以为事情有了几分转机。
但是最后,也只听到连棠道:“师父,锦离会照顾孩子的,那是我们爱情的延续。”
连棠想过了,用孩子来牵绊住锦离。
“棠儿……”
“师父,你别劝我了,我有自己的分寸。”连棠一字一句,淡淡开口道。
她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是很难更改的。
“师父,一切因为我而开始,就因为我而结束吧。”连棠淡淡开口。
言白无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连棠话落之后,拖着一袭红衣,慢慢的朝着白菱洞而去。
云昭辞跟在连棠的身边,只字未言。
两人到了白菱洞之后,连棠刚刚进去,便看到那冰床之上,躺着一个人。
而冰床的旁边,还放着两盏鸳鸯灯,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鸳鸯灯灭的时候,就是言长歌结束的时候了。”云昭辞看着床上的言长歌,淡淡开口道。
连棠的眸光顿住,慢慢的走到言长歌的身边。
她坐在冰床的一侧,刺骨的寒冷。
连棠好像能感受到言长歌在自己跳下烬幽台之后,将自己带回白菱洞的时候,那一年,他又是怎样过去的。
冰床上的言长歌,眉眼如画,一袭白衣铺展,仿佛融进了万千的凉薄。
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发如雪,眉如雪。
似乎言长歌,已经与整个白菱洞融为了一体。
连棠坐在言长歌的身侧,看着言长歌。
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连棠是看着言长歌一寸寸青丝化白发的,那个时候,连棠就觉得刺心的疼痛。
如今看来,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得那一颗心破碎的声音。
好像一点点的撕扯着,一点点的凌迟一般。
“师兄……”
连棠的声音很轻很轻,唯恐惊醒了言长歌一般。
云昭辞站在一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在想,只要言长歌能醒,哪怕他再也不理自己了,也好。
“师兄,对不起……”
连棠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她低低的抽泣着,低低的声音,哪怕是哭着的,她还是担心会打扰了言长歌一般。
连棠轻声开口,一字一句。
末了,她又道:“师兄,我会救你的,一定。”
话落之后,连棠便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慢慢的流淌。
连棠起身,慢慢的在冰床的周围移动着,然后,一点点的将自己的鲜血融化在这周围的冰雪里。
云昭辞看着雪白冰面上那刺眼的猩红,有些难受。
可是心里的那份感情,终究还是将这份难受压制了下去。
连棠有条不紊的走着,按照书上的步伐,慢慢的画着这个阵法,一点点的,将言长歌所在的冰床周围画上阵法。
那用鲜血而做的阵法,仿佛在宣告着一切的结束。
“住手……!”
白菱洞外,九琅的声音传来。
可是也就是声音传来的一瞬间,连棠的身子,晃晃悠悠的倒下。
“还不赶紧包扎,你就是将鲜血流进,也根本救不了言长歌!”九琅边走边开口。
可是连棠不信,那本古书上的记载,不会有错误的。
连棠趴在地方,一点点的移动,一点点的,将这个阵法画完。
九琅走到连棠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是满身的鲜红。
鲜血,与连棠的红衣融为一体,将那锦色丝线勾勒的海棠花染成了红色。
“师父,你别拦着她!”云昭辞道!
哪怕是得罪任何人,又如何,云昭辞想要的,就是言长歌的平安。
“你还不信我吗?我说没用,就真的没用!”九琅走到连棠的身边,连忙给连棠点穴,止住了连棠的鲜血!
可是连棠如今已经失血过多了,阵法刚刚画完,九琅便来了,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什么反应的啊,可是连棠却眼睁睁的看着这般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云昭辞也愣住了,绝对不可能啊,肯定有用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连棠身上的噬心之痛已经没了,与言长歌之间,便没有了什么联系,所以一切,不可能回到最初的。”九琅叹了一口气,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