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变了,又似什么都没变。可能唯一变的,便是人心罢。
清早,许是天冷的缘故,世间万物都似还处在沉睡之中没有苏醒。我悠闲地在长街上踱着早步,即便穿得够多够厚了仍旧是四肢寒得失去知觉,但日日夜夜以来早已经习惯。后来我随便找了一间客店,客店开门的时候小二看见站在门口满身是落雪的我,吓得不轻,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笑问:“客官好早,请问是住店还是打尖呢?”
我解下白毡,抖落厚厚的积雪,抬步跨进客店道:“一间上房。”冷天儿在外行走是件艰辛的事,客房里布置得很温暖,我进去倒床就睡。
下午的时候外面才热闹了些,我出了客店去钱庄取了银钱,一路闲逛着哪里热闹往哪里凑。其间碰上几个挨饿受冻的小花脸,便拿了一些银钱给他们,足够他们去买一身厚实的棉衣和两个大肉包。
都说蜀中雪景绮丽,有不少闲人在这个时候齐聚茶楼喝茶赏景。一身清闲,我也毫无疑问地将自己归类为一等闲人,走过茶楼的时候想了想又倒回来进了去,权当是来消磨一下午的时光。我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快店小二就上了一壶好茶。
后来有一位紫衣罗裙的姑娘怀抱着一把琵琶款款走来,在我桌前温温福了一个礼,柔柔笑问:“道长好,请问道长要听曲么?”
我支着下巴将这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生得倒是玲珑剔透美丽动人,尤其是一双弯弯的眉眼十分有神韵。我手指轻叩桌沿,勾唇淡笑道:“来一曲,应景点儿的。”
“谢道长。”
第205章 玉葫芦坠子【一更】
紫衣姑娘拂衣坐下半低头,柔顺的长发垂落在胸前,白嫩的手指轻轻撩拨两下听弦调音,整个画面看起来说不出的柔美温和,像是给这单调的寒冬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随后她轻抬眼帘向我微微点头一示意,我让她开始,轻灵而动听的弦音便自她的手指间缓缓流泻,婉美动听。
一曲罢后,姑娘展颜而笑。我听得甚是舒坦,便让她再弹两曲,她也很乐意重新调音弹了起来。这一弹,就没有再停下,直到茶已凉透。
我正听得悠然的时候,琴音戛然而止。姑娘清脆的嗓音道:“道长有心事。”
我回神过来,看她一眼,手指拈着茶杯,道:“姑娘不仅生了一双好手,还生了一颗蕙质兰心。道人嘛,四海为家,斩妖除魔,自然应当担忧得多一些。”我伸手往袖袍里掏了掏,掏出一些银钱来放在桌上,“这些姑娘收着,感谢姑娘为贫道弹曲。”
怎知这姑娘是个有素质的人,眼梢往桌面一瞟,便笑:“道长给多了。”
“姑娘这样,可真不容易。”我闻言收回了银钱,神思一动,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取下一直贴身挂着的玉坠重新放在桌上,吹一声口哨道,“不如贫道拿这个抵小费如何?”
这枚玉坠通透青碧,是只精致的小葫芦。
“这uff0euff0euff0euff0euff0euff0e”
小葫芦从质地上看应该还是值得起小费的罢。不等她再拒绝,我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走出茶楼,道:“身外之物无甚紧要,贫道一身道袍佩戴着那玉坠太浪费了,倒不如送给姑娘,姑娘肤白,戴起来一定十分漂亮。若是不喜随身携带,拿去典当也可换些银钱。”
只可惜,世事无常,朝夕祸福。
我原以为,我给了一枚小玉葫芦给茶楼里卖曲儿的姑娘,她拿去典当了怎么也够好好生活一阵子的,可只隔了三两天,我又与那卖曲儿姑娘来了个不期而遇,光景却截然不同。
听说城中的玉清花楼选花魁姑娘,我闲来无事便去凑了个热闹。怎知这热闹凑得好,去到那里一瞧竟是那姑娘也在选花魁的姑娘之列,教我好不意外。
我进花楼的次数,屈指可数。幸好来之前我做了点准备,脱下道袍,换了一身男子装扮,自以为还算有模有样。半路上再买了一把画着红杏出墙的折扇,悠闲地摇着进了这城里最大的花楼玉清楼。
玉清楼里面,热闹啊。
我才一进去,里面小厮就讪笑着上前来道:“哎哟这位爷,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再晚一步就没有位儿了!快快里面请。”
我看着下堂座无虚席,合上折扇敲了敲手心,望了望二楼雅座,道:“给爷去二楼找个好观望的位子。”
“好勒!”
怎知我不急不缓上了楼,小跑上去的小厮又满脸歉意地跑回来,道:“真是对不住这位爷,二楼没有独桌了,要不小的给您和别的公子拼个桌?”
第206章 大家都是出来寻欢作乐的【二更】
大家都是出门来瞧热闹的,能与人方便的就将就一下,遂我点头同意。这小厮也忒没有眼光,领着我去了一处方位不怎么好的桌借问两位公子能不能方便,我不满意。
我指了指舞台正对面上方的那张桌,桌前只坐了一个男子,两边廊柱薄纱轻垂飘飘渺渺显得有两分冷清,对小厮道:“爷要坐那里。”
小厮循着我的手势看过去,一愣,旋即为难道:“这恐怕……”
“不行?”我睨他一眼,抬手赏了小费,抬步走过去,道,“好了没你事了,爷自己走过去跟那公子商量。”
眼看要走近了罢,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闪出两个严肃面瘫的小厮来,挡住了我的去路,毫不近人情道:“我家公子已经买下这桌,请阁下另寻别桌。”
这有热闹大家看嘛,大伙儿都快坐不下了,就是再大牌怎么能在公共场合做出包桌这种缺德事来呢?我道:“不是在下不想,你们看别桌不是也没位子的么,故而在下过来和这位公子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个方便。要不,费用在下出一半?”
小厮横道:“公子不缺这点钱。”
我瞅了瞅桌边坐着的那位公子,一身玄衣身量修美留给我一抹耐人寻味的侧影,正悠闲地喝茶,将我和小厮的对话完全充耳不闻。我道:“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好人会一生平安的。”
终于,在我要被俩不识抬举的小厮给赶走时,那玄衣公子总算肯偏头过来,看一眼我。这不看还好,一看我就觉得他颇有些面善呐;他神色也愣了一下,随后便抬手阻止了小厮的动作。我和气笑道:“好人会有好报,请问这位公子,你方便吗?”
他淡淡眯了眯眼,然后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旁边,道:“公子不必客气,请。”
这主儿也不是不好说话嘛,既然如此我还跟他客气啥。我对着两个小厮吹了一声口哨,便从两人中间走过,在玄衣公子旁边落座。
公子一点也不像小厮那样小气,让人给我上了一杯同样的茶。我看了他一眼,问:“要钱吗?”
公子浅浅一笑,道:“白送的。”
我端起来就抿了一口,感慨道:“公子是个会享受的人,这茶不错。应该很贵罢,送给我会不会浪费了?”
“相会是缘,岂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我越看他越面善,关键是他三两句话就让我心情愉快起来。我由衷道:“公子说话就是爽快,今日我与公子一见如故,正是缘分呐。”
他挑着眉,笑了两声。几句话下来,我和他聊熟了,才得知这公子叫李景郁,来玉清楼的性质和我差不多,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不过他跟我又不完全一样,他是男人,来这个地方自然免不了有寻欢作乐的心思,想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合口味的姑娘。
可我实在是不爽他身后跟木雕似的站着的两个面瘫小厮,俱是着玄衣。几杯茶下来,我与这李景郁称兄道弟,掇了掇李景郁的手肘,瞟了一眼小厮,道:“这俩木头,是你带来的啊?”
第207章 花魁【三更】
他微微一勾唇:“怎么,碍着你了?”
我呲道:“说实在的,还真有点儿。他们太不够圆滑。”
“此话怎讲?”
“你这个人本来是很好的,可他俩就僵硬了,又很能得罪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景郁兄太有架子呢。”
李景郁点点头,道:“凤寻兄说得有些道理。”
咳,出门在外,凤寻这个名字比凤以寻更加有男子气概一些。
随后喝茶太单调,李景郁再招来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并遣下了身后立着的两根木头。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等着花魁选拔开场。
今天委实是没白来。光是开场就很令人惊艳。上台的姑娘们个个大冬天的穿得清凉,那叫一个花枝招展风情无度啊,且又多才多艺,使得下面响起是一阵又一阵的掌声。还有不少男子按捺不住,吹出不怀好意的口哨,实在是被勾了魂儿的已经开始叫价了。
这些姑娘据说还是大闺女,谁出得起最高价位,便能买去这些姑娘们的初夜。就连选拔出来的花魁也不例外。
其间李景郁表现得很淡定,就是下面闹翻天了他也只是淡淡微笑。我忍不住凑过去问:“景郁兄,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姑娘,你一个都没瞧上?今儿来不能白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