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淳越发无地自容,他的确疏忽了蒋大勇,在文臣清流,以及读书人的圈子,蒋大勇的名声并不怎么好,他更多凭着王译信之子,尹首辅爱婿的身份同人结交。
不是他有意疏远蒋大勇,而是他不知该同外公说什么,他懂的,蒋大勇不懂,蒋大勇明白的,他却弄不懂,每次见面彼此都很尴尬,因此他尽量少得去蒋家,就算孝顺蒋大勇,他也多是让王芷瑶出面。
“我希望哥哥别忘了,当年你参加科举乡试的时候,王端瀚和王芷璇怎么利用你的同学给你泄露考题,我不是提醒你记仇,而是想告诉你,人心险恶,把他们想得坏一点,哥哥的戒心重一点,总没有坏处的。”
王端淳扯掉腰间的玉佩,“这也是王端瀚送我的。”
玉佩被他扔到地上,碎掉的玉佩里淌出粉末来,顾天泽一下子怒了,“我去收拾他!”
王端瀚好大的胆子,只说了兰花,敢隐瞒玉佩的事儿?
“三少……”
王芷瑶随着顾天泽出了书房,低声问道:“兰花有问题?”
顾天泽摸了摸鼻子,同样小声道:“不吓吓他,早晚有问题,玉佩才是……杀招。”
第三百七十五章 轻重
“你做什么去?”
王芷瑶拽住一脸怒气的三少,若有所思地问道:“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天泽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低垂眼睑掩藏起真正的情绪,从没想过在王芷瑶面前说谎,可刘明珠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小七。
一来怕她多想,影响身体。二来他想借着刘家做点事儿,并非是寻常小事。
最近因为册十皇子为太子,京城乱糟糟的,正是火中取票的好机会。
“我一直让人注意不曾同王家离京城的王端瀚。”顾天泽斟酌着说道,“何况我答应过你,让他一辈子乡试高中无望的。”
“只有他么?”
王芷瑶还是不怎么相信,别说那两盆珍贵的兰花,就是玉佩也不是王端瀚此时能拿出来的,本想刨根问底,见顾天泽为难……她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做了三少的妻子,有时候该糊涂就得糊涂,该乖巧时绝不能逞强。
既然三少想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不必操心尔虞我诈的大事,她何不顺了他的心思?
简单,幸福的日子谁不喜欢?
王芷瑶慢慢的靠近顾天泽的怀里,本想在犹豫说不说的顾天泽小心翼翼的环住她的腰身,只听怀里的小七柔柔的说:“我不管你做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你是我孩子的爹,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瞬间,顾天泽想把一切告诉小七,话在嘴里转了三圈,谁也料不准势必要同他拼个鱼死网破的刘明珠会做出什么举动,他同刘明珠总要再见面的,小七心眼儿小得很,就怕她万一钻了牛角尖。
顾天泽摸了摸她凸出的肚子,笑声低淳浑厚,“没人能伤得了我,你安心在府上等我就是。这事不必告诉岳父,省得在生事端,王端瀚我会留他一命,至于你哥哥……他应该会清醒上几分,他入仕途总能锻炼出来的,只要我的实力足够强,便是他偶尔脑筋转不过来,也没人敢在太上头上动土。”
“震慑力?”
“说得好。”
顾天泽吻了她的鬓角,小七果然了解自己,“我可是皇上教出来的,岳父总是担心皇上大开杀戒,我起码得让京城的人明白同我为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心点,别轻敌。”
“嗯。”
顾天泽捧起王芷瑶的脸庞,对着她的樱唇密密的吻下去,王芷瑶慢慢的闭上眼儿,真真是把一个血气方刚的三少憋坏了,有孕真是个麻烦的事儿,此时她反倒期望肚子里怀得是个儿子。
……
顾天泽来去匆匆自然瞒不过王译信,别看他也整日忙碌着,对侯府的状况还是很了解的。
王译信安慰为此担忧的蒋氏,“阿泽是个有分寸的人,玉蝉且放心,他不会对淳哥儿怎样,瑶儿不也赶去书房了么?在瑶儿面前,阿泽再大的火气也散了。”
“淳哥儿一直在书房,谁都不理会。儿媳虽是没开口,可我晓得儿媳也是担心的。”
蒋氏把茶盏递给王译信,眉宇间染上几分的为难,“我不是怪女婿,而是怕儿媳不悦。这些年不是儿媳和亲家,淳哥儿也走不到这步。你我将来还要靠儿媳养老,我更担心瑶儿和她哥哥不同心,瑶儿中意阿泽,自是阿泽说什么,就应什么。外面的事儿,我也听了一耳朵,亲家同女婿之间万一不对付,到时为难的只有老爷。”
在儿子和女儿之间,蒋氏自然是偏向儿子王端淳的。
见王译信低头深思,蒋氏咬了咬嘴唇,道:“我也疼瑶儿,可总不能舍不得她,瑶儿常住娘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儿媳也不自在。”
王译信愣了一会,说道:“府上的事情不都是已经交给儿媳了?她同你抱怨瑶儿吃住在娘家?”
“儿媳怎么这么说?我是怕她嘴上不说,心里埋怨。”
尹薄意自打做了首辅后,蒋氏对儿媳妇越发的好了,她随着儿子儿媳一直在尹嘉颖外祖父家里,受足李家人的尊重,儿媳孝顺开朗,对她好比亲生母亲,蒋氏是个心软的人,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以前的事儿,也喜欢性情天真直爽的女子,她把尹嘉颖当作女儿看待。
出京大半年,她虽是也惦记想念王译信,但却是蒋氏过得最舒心,最有体面的日子。
她不用看女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有儿子儿媳承欢膝下,无人提起以前的事儿,蒋氏想着若是王译信也同她一起出京,他们一家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她这一辈子也值得了。
回京后,蒋氏才发觉王芷瑶一直住在娘家,侯府的俗物王芷瑶虽然不过问,但蒋氏总有束手束脚的感觉,王译信也更看重女儿,对儿子王端淳不慎在意。
王译信的目光转为深沉,蒋氏心里打了个突突,不知所措地问道:“妾身说错了?”
“夫人怎么看待瑶儿?”
“瑶儿自是样样都好,不用父母操心的好女儿。”蒋氏小心的观察着王译信神色的变化,“她选得夫婿也是极好的,年少英俊,又得圣宠,是京城一等一的人,不是说女婿将来会最差也是国公的命儿?瑶儿将来的日子富贵着呢。”
王译信缓缓的合上眼,“亲家教出的儿媳不会短视,儿媳本身就同瑶儿亲近,瑶儿也懂事,从不让儿媳为难,我想儿媳不会介意瑶儿住在娘家。我们只有瑶儿这么一个女儿,我又最为亏欠她,能把她留在身边的日子不多,如今她有孕在身,女婿又忙着练兵,永寿侯府虽是富贵,但毕竟只有瑶儿一个人,不把她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能放心?”
“妾身不是想让瑶儿回去住……”
“我知道你是怕亲家那边有意见。”王译信拍了拍蒋氏的手,再睁开眼时,已经没有方才的失落以及感伤,宁静漂亮知己的眸子专一的注视着蒋氏,蒋氏的脸庞顿时微红,含羞的垂头,“四爷。”
“当日亲家肯允婚,也是因为阿泽和瑶儿。”王译信缓缓的说道,“别看亲家如今是首辅,他想坐稳首辅离不开阿泽鼎力相助,我也算是陛下的宠臣,可是我同尹首辅合起来都不比过阿泽在皇上面前有脸面。”
“……女婿这般总不是好事,帝王无情,万一将来陛下对女婿生疑,还不得靠四爷和亲家帮忙?”
蒋氏见王译信不大对劲,仿佛尽力忍耐着,问道:“我说错了?很多人都这么看女婿,当初瑶儿也说女婿太跋扈张扬,非富贵绵长之相,瑶儿真得提醒过我。”
“我没怪你,玉蝉,我从没怪过你。”
王译信笑着安慰焦急的蒋氏,慢慢的把她揽入怀里,前世今生,王译信一直明白一点,蒋氏有时候糊涂得让人不知怎么办才好,而且还偏爱认死理儿,怎么都说不通。
既是如此,王译信也不想同她说得太多,护着她一辈子,专一的对她也偿了上辈子的情分,“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阿泽不是寻常人,也非一味骄纵,不知进退,远得不敢说,皇上再宠阿泽二十年完全没问题,亲家可不一定能坐首辅二十年,二十年后阿泽还不到四旬,倒是怕是处事更为成熟,倒时太子也长大了……”
“玉蝉,皇上册幼子为太子,为阿泽着想也是原因之一。陛下连后事都为阿泽考虑到了,你说陛下会轻易动摇对阿泽的信任么?”王译信低声道:“册太子其中的内情,亲家也清楚。”
“四爷,我是……”
王译信手指堵住蒋氏的嘴唇,“你同儿媳情同母女,我怎会怪你?咱们身边缺不得儿媳孝顺。”
“来人,去看看少奶奶在何处?”
王译信吩咐外面的随从,不大一会,随从站在门口回话,“回侯爷,少奶奶在小姐屋里。”
蒋氏忙道:“她没去看淳哥儿?”
“你去给小姐传话,今儿晚膳让她们自用。”
“是。”
随从退了出去。
王译信握住蒋氏的手,低声道:“儿媳从不曾把瑶儿当作外人,她比任何都清楚,阿泽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淳哥儿着想,淳哥儿比以前有进步,可他始终还不足以在朝廷上站稳脚跟,他若是寒门举子,还要好些,在翰林院积累几年,总能摸清官场的路数。亲家是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位耀眼,朝廷上大员谁不想做辅宰?淳哥儿此时入朝为官,不会有人给他学习适应的机会。若他立不住,会牵连到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