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目光有点散,不够集中,拢在袖口的手指捻着好似掂量用上什么表情适合。
因消息送得及时,乾元帝其实早就到了,看到最精华的片段,比如孕妇王芷瑶论太阿剑,比如她举起巨鼎,再比如她说阿泽同一个傻缺较劲儿。
乾元帝耳聪目明,连王芷瑶嘟囔的话语都听得一清二楚。
怀恩公公不好意思的后退一步,不是他听闻就是雨,没得到确实的消息就把情报告诉乾元帝,也不至于让陛下提前出现,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乾元帝没看到精华部分,许是会更生气吧。
“燕国夫人说的话,你们没听见?把阿泽给朕带出来。”
“遵旨。”
乾元帝一声令下,侍卫们再也不管其他的事情,直接持剑破阵,困阵是宁远侯的看家本事,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此时陷在阵中的青年又是不要命的,弄得侍卫一时无法攻破,顾天泽在阵中一边交手,一边喊道:“滚,给我滚!”
“看看,他多冲动?不教育不行了,没有一点的危机意识。”
王芷瑶在乾元帝耳边念叨着,“千金之子不垂堂的道理他就是弄不明白过。好勇斗狠,就算打赢了傻缺,就能证明什么?比傻缺聪明?陛下,三少性情太过刚硬,往后他出征,您可得多加考虑。”
“你不想他出征?”
虽然困阵一时难以攻破,乾元帝看得出顾天泽并无危险,只是麻烦点而已,何况他不相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取顾天泽性命,更相信顾天泽的功夫。
“不是啦。”
王芷瑶皱着眉头,显出很不满来,话语却是坚定的,“他是雄鹰嘛,不让他征战,他就不是傲娇……骄傲自信的三少,平淡的日子,他过不了,便是他能静下心,也要等实现他的抱负之后,也许他五十岁时,能陪我出门看看国朝的山山水水。我不想磨灭他的雄心,也不愿意束缚他,宁可自己日夜为他担心……其实我也是个傻缺!”
可谁让她爱上了顾天泽呢。
爱情真得会拉低智商的。
乾元帝眼角微弯,阿泽有这么一个可心的人相伴,不需要过多的女人侍奉。
一棵树和一片森林寓意,他好像……乾元帝抬头,碧蓝的天空似能倒影出一道熟悉,含笑的影子,母后,朕不为拥有一片森林后悔,也不会羡慕阿泽,也许下辈子,他能在拥有森林之前,找到最配自己的那棵树。
“三少还需要一位成熟,冷静,豁达的人压阵,需要老将送一程。”
“看来朕封你安国夫人,并不是一时只想着报恩。”
“我也就能为阿泽操操心,别人……我便是想操心,脑子也跟不上。”
王芷瑶对权利,地位没太大的兴趣,更不想做最特别,最出名的名女人,只有在她承认的亲人遇见危险时,她才会露出峥嵘来,寻常时,她就做个甜软的,被人宠的软妹子。
“住手!住手啊。”
千呼万唤的宁远侯总算是赶到了。
也不怪他来得慢,他今下朝后婉拒皇子们的邀请,去京外整顿带回京城的宁远铁骑。
乾元帝下令宁远铁骑精锐住在京郊西边大营,宁远侯以整顿为借口,不想轻易涉及到皇子们争夺太子的行列中去。
他比蒋大勇要年轻,今年不过五十多岁,也比蒋大勇出身好,他本身就是将门虎子。
蒋大勇返回京城时,除了家眷什么都没带,而他却奉皇上命令带回了宁远铁骑,这支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力量。
这道命令是太后和曾经的储君四皇子下达的,乾元帝归京后,并没推翻这道命令,让宁远侯领兵出关,反而把宁远铁骑安排在京郊,怎么看颇为耐人寻味。
册立太子在即,皇子们哪怕闭门思过都不忘给自己增添筹码,宁远侯就是一个看起来至关重要的人物,有传说他回京是为接西宁公的班儿,乾元帝怕西宁公蒋大勇太老,无法再为他征战。
宁远侯一向小心谨慎,回京后更是不敢凭着宁远铁骑惹是生非,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他也教育儿孙们万不可骄傲生事儿,儿媳孙氏同顾皇后交好,宁远侯并没过多的干涉。
一来儿媳便是亲近顾家,也不代表宁远侯就因儿媳而偏向顾家。二来宁远侯始终认为顾皇后的位置很稳固,当今不是无情的帝王。
顾家圣宠极高,又有惊才绝艳的顾天泽在,宁远侯一步一步都考虑到了,偏偏他一向当猛将用的外孙……不仅鞭抽王译信,还用阵法困住顾天泽。
宁远侯听到消息,差一点昏过去。
外孙脑袋不聪明,但在军事上却极有天分,他也愿意手下多员猛将,对外孙百般栽培。
“住手,我命令你们住手。薛强……住手!”
宁远侯身形健硕,要背很宽阔,站立时如同松柏白杨,古铜色的圆脸,面容刚毅,浓眉微白,鼻梁很高,目光深邃,一位饱经风霜牧守国朝过门多年的老将军形象跃然纸上。
虽然王芷瑶恨抽王译信鞭子的青年,但对宁远侯却生不起厌恶之心。
乾元帝示意让侍卫退下,宁远侯直接冲进阵中,啪,抓住青年的胳膊,身体扭了半圈,避让开砍马刀,“薛强,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
“外公!”
薛强再也不敢动手。
顾天泽收回宝剑,静静的望着宁远侯。
“顾大人,老夫教子不严,罪过,罪过。”
宁远侯庆幸顾天泽毫发无伤,一旦薛强冒失的伤到顾天泽,整个刘家都得陪葬。
他可不认为乾元帝会饶过劳苦功高的刘家。
“老夫实在没脸说让永寿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话。”宁远侯甚是敞亮爽快,反手卸掉薛强的膀子,直接压他跪在顾天泽面前,愤恨地说道:“这畜生就交给顾大人了,他是生,是死,老夫绝无二话。”
薛强张嘴想瑶申辩,宁远侯狠狠的扇了他一记耳光,“还敢多嘴?!进京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他不是不心疼外孙,可刘家老老小小的性命更要紧,连乾元帝都到了,他只能舍了外孙给顾天泽出气。
“困阵名不虚传,希望下次我能还有机会领教。”
顾天泽收好宝剑,对宁远侯拱了拱手,“还望老将军不吝赐教。”
丝毫不提薛强的事儿,宁远侯心里更没底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回击
街上总算是平静下来,方才一系列的惊变,足以同今年太后乱政并列头条大消息,在普通百姓心中,太后乱政层流太高,远不如今日热闹,好看。
往常世袭侯爵,朝廷重臣一个个都极为体面,走在街上都带着贵气,官威,普通百姓大多躲得远远的行礼,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今儿,侯爷,当朝最有名的两位侯爷大打出手,吏部尚书王谪仙被人抽得衣衫破碎,新晋封的国朝唯一的燕国夫人,一品女官,不仅战力惊人,怪力也很惊人。
简直比过大年还热闹,千载难逢的盛况。
百姓们明白过来,别看平常侯爷重臣持重贵重,发疯打架同寻常斗殴什么区别。
在场的人分方向派系站立,所有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仿若悠哉悠哉看戏的乾元帝。
宁远侯抢先撩起衣襟跪地,“臣有罪,恳请陛下重重制臣的罪。”
乾元帝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总算是看到朕了。”
“陛下……”
要论无耻,刷下限,其实文臣更能轻而易举的把节操丢掉,王译信仿佛瞬移一般的靠近乾元帝,强忍着委屈的泪水,手忙脚乱的遮掩着裸露的身体,呜咽道:“臣并非看不见帝王,衣衫不整,臣不敢前来拜见陛下。”
说罢,他委屈,悲愤的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很是能糊弄一群不明真相的人。
跪地的宁远侯眼前发黑,脑袋晕沉沉的,王译信……用不用这么的落井下石?!
除了
第一鞭子薛强用尽全力外,其余鞭子更多是卷 走王译信的衣衫,王译信的伤势并没有看起来的严重,万一让王译信坐实薛强辱没文臣领袖,轻视文臣的罪名,别说薛强会陷入文臣们的攻讦,就是宁远侯自己都扛不住。
武将吵架几乎是完败于文臣。
他又不屑蒋大勇那般以拳头压制,当然宁远侯也没蒋大勇的圣宠,不敢同文臣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王大人……老夫……实在是愧对你,薛强不懂事,胆大妄为,他一向冲动,您多多担待,他是……遗腹子,生父因征战而牺牲,老夫心疼他,对他管教不严。王大人宅心仁厚,堂堂谪仙人,薛强不过顽劣小子,谁家都有孩子,还望王大人渐歇雷霆之怒,给薛强留一条生路。”
宁远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极为恳切。
顾天泽,宁远侯府惹不起,总不能面对王译信时,他也束手无策,就算牺牲外孙,也要牺牲的有价值,宁远侯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做不到毫无愧疚的就把外孙牺牲了,他也在尽可能的保住外孙。
“恳请王大人相信,薛强并非有意的,他……他本性杀戮过重,有时便脑袋发热,但老夫敢保证,他在疆场上是一位能给国朝带来战果的好将军。老夫晓得他有精神方面的隐疾,不愿把他带到京城来。可架不住老夫女儿的哭求,关外不比京城,老夫为他寻遍大夫都对他的病症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