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本以为,葛大娘哭得这般浑然忘我,这话怕也听不进耳里,哪儿晓得葛大娘的哭声却是骤然一歇,抬起一双红肿的眼望着闻歌,满是希冀,“真的吗?”
闻歌一愕,哭笑不得地叹息,“真的!”
葛大娘抽泣了一声,刚才哭得那般滔滔不绝,这会儿,居然说收就收了,看得闻歌叹为观止。
她哪里知道,葛大娘虽不会法术,但年纪阅历在那里,这一生,也见过不少人,对自家隔壁搬来的这年轻的一男一女,虽不怎么了解。但就他们能够安然在这院子里住这么久,葛大娘就知道,他们一定不是一般人。
葛大娘这时已经是六神无主,没有办法了,有他们帮忙,葛大娘惶惶无依的心这会儿才稍稍安定了些。
闻歌起初以为,虎妞就是小孩子贪玩儿,一时玩儿得忘了时间,没有那么严重。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她心里也急了,步子从走,变成了小跑,嘴里一直喊着虎妞的名字,心房却从一早的轻松,一点点紧绷起来。
夜色降临时,她在城东说好的地方与顾轻涯汇合,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就看身边空空如也,便也知一无所获。
闻歌沉默着,虎妞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会去了哪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果真去冯娘子所言,被拐子给拐走了?
“走吧!先回去了!说不定,葛大叔他们已经找到虎妞了。”见闻歌沉溺在夜色中的脸容沉寂着,顾轻涯目光闪了闪,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闻歌点了点头,虽然,顾轻涯的语调仍然清雅从容一如平日,但他们都清楚,他这话里,不过是存了一丝侥幸,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两人一路沉默,拖着步子往回走。
果真,到了他们家隔壁的葛家,他们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落了空,虎妞……还是没有找到。
这冰天雪地的,虎妞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即便是没有遇见坏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哪怕是跌倒了,在没人的地方,她求不了救,脱不了困,冻一晚上,也能将她给冻死。
所有不好的猜测,虽然都只是猜测,但对于这些大人们来说,都清楚,那都是可能发生的事实。
葛大娘与虎妞她娘已经哭得昏死了过去,葛大叔与虎妞他爹就垂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顾轻涯与闻歌见状,知道他们帮不上忙,待在这里也是不合适,交换了一个眼色,便从葛家告辞,回了隔壁的小院子。
只是,闻歌一直情绪不高,哪怕,是回了院子,也还是沉默,哪怕是冯娘子追着问找到虎妞了没有,她也置若罔闻。
顾轻涯摆了摆手,一个眼神,便轻易冻住了冯娘子还待追上去的脚步,自己叹息了一声,走上前去。
进得屋内,闻歌没有点灯,就这么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顾轻涯走上前,轻声道,“你也别太过于担心了,虎妞说不定被哪家好心人救起了也说不定,明日天亮,我再出去找。”
明日?明日……或许什么都晚了。
闻歌眨了眨眼,突然抬头望向顾轻涯道,“你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快点儿找到虎妞么?”
顾轻涯本已又到了门口,闻言,猝然转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们沧溟岛难道就没有什么法术,可以感应一个人的所在么?”闻歌越想越觉得可行,神色间染上了两分热切。
顾轻涯沉默了片刻,才语调清淡道,“如果有呢!”
有?闻歌本来只是病急乱投医,如今一听,双眸一亮道,“有的话,那自然是快些用上,早点儿将虎妞给找回来啊!”抬起头,却见顾轻涯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她不由皱起眉道,“快点儿啊!”
顾轻涯却还是不动,沉默了片刻,这才打破沉寂道,“你的意思是,为了找到虎妞,你想让我动用法术,是吗?若是她命中该有此一劫呢?咱们是不是也要插手她的命运?”
闻歌满心的热切被冻住,窗外,清冷的月光和着雪色透了进来,映在她脸上,亦是一片沉冷,“你什么意思?”这话,是刚才顾轻涯问她的,转眼,又丢回了他的脸上。
他什么意思,她知道。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既是如此,他不介意说的更清楚明白一些。
“在来到这里的最初我便与你说过,我们是这个时空的闯入者,这是过去,若是稍有不慎,我们影响到了过去的人、事、物的命运轨迹,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未来的转变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付出代价。”
“所以呢?”闻歌猝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所以,我们就要袖手旁观,明明有能力,但却也不愿帮上一帮么?别人也就罢了,可是虎妞,她还是一个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孩子。你忘了?她总是那么信任,那么亲密地喊你叔叔,哪怕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她都记得要与你分享。你不也很喜欢她,常常将她举高高吗?”闻歌望着顾轻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怎么能这么冷静,冷静到冷酷,甚至冷血。
顾轻涯扭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你果真要管,便要想好。那样的代价,若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你也无所谓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霎时冻住了闻歌的满心激愤,她的脸色一僵,都被眼力极佳的顾轻涯看在眼里,引得他幽幽叹息了一声。
第179章 传箭书
“我一早就说过,哪怕是要留在这里,永远都回不去,只要能与你在一处,我也无所谓。可是你呢?若是一念之差,咱们只能困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你也无所谓,也没关系吗?”
看闻歌怔忪的神情,顾轻涯眸中一闪而过一抹不忍,但有些话,即便残忍,他也不得不说,咬了咬牙,他让自己狠下心来。
“我不是不想救虎妞,只是……我更在意你罢了。这件事,管不管,都在你。你好好想想吧!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话落,他扭身出去了,临去前,还不忘将房门关上,将一室的安谧还与她。
他一走,闻歌登时觉得支撑自己的力气也没了,双腿一软,便抱住自己,蹲在了地上。
管是不管,都在她,如何决定,他听她的。虽然残忍,可却理智……何去何从,她是该好好想清楚。
一夜没睡,待得第二日天刚亮,闻歌便推门出去了,可是转了一圈儿又没见着顾轻涯,这人,还习惯起神龙见首不见尾来了。
心里腹诽了一回,眼角余光瞥见冯娘子从角落里飘了过来,她也省得浪费时间,直接问道,“顾五呢?”
“他昨夜从你屋里出来,就又出门去了,我估摸着,怕是连夜去找小虎妞去了。”冯娘子的回答却全然出乎了闻歌的意外。
闻歌的目下一闪,有一瞬的不敢置信,继而却又恍惚明白,本该如此。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感情,有不舍,若非顾五提醒,她不也想不顾一切寻到虎妞么?可是,现在……闻歌心里不由有些五味杂陈。
“你呢?你是不是也要接着去找虎妞?顾公子昨日做的饼还有剩,我指挥着你热了来吃,免得一会儿找起人来饿着肚子没力气。”冯娘子虽是问了,但却是笃定了答案一般,便已帮着要张罗起闻歌的早饭来。
“我不去了。”谁料,闻歌也让她出乎意料了一回,只是,这一句,答得很急。
冯娘子却还是惊讶了,有些狐疑和不信地抬头看她,毕竟,她昨日的担忧和焦急不是假,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变了?
闻歌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一扭头,躲开了她的视线,清清喉咙,尽可能平静地道,“我昨日怕是受了寒风,身上有些不舒坦,出去了,不要帮不上忙,还拖累他们就不好了,我还是就在家里等消息,不去添乱了。”
这谎话说的闻歌自己都心虚得不行,可是……她咬了咬牙,又能怎么办呢?她纠结了一晚上,犹豫了一晚上,她还是没有办法为了去救一个虎妞,而冒险。她必须回去。所以……只有对不起了,虎妞!
“噢……那……你好好歇着吧!”冯娘子也不知信是没信,沉默了片刻,嗫嚅了这么一句话。
“嗯。”闻歌应了一声,举步就又要进屋内。谁知,耳后风响,她迅疾地将身子一侧,一支利箭,贴着她脸颊急射而过,“砰”一声钉在了她身前的门柱之上,入木三分,羽翎颤动,箭身上绑覆着一页纸笺,隐隐透出两分墨迹。
“这是什么呀?”冯娘子听到动静,回头来看,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虽然好奇,但也唬了一跳。
是箭书!闻歌却是神色一变,转而沉凝。这个时候,他们家里为何会突然有人送来了箭书?
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闻歌几乎已经猜到了。
她自来不喜欢扭捏和纠结,所以,即便心绪复杂,但她,还是很快将那封箭书取了下来。
冯娘子却已经指着那绑箭书的红绳惊喊道,“这……这不是虎妞的红头绳吗?”
自然是。闻歌拿着那封箭书,很快看完,脸色沉凝成了一片冷。
顾轻涯又在城里城外找了一转,除了没有使用法术,他已经尽了他的心力,可是,还是没有找到虎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