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嘻嘻,却没有得到同样的回应,淳于冉抬起眼,淡到冷地看他一眼,复又去忙了。
韩铮脸上的笑容有些讪讪,“怎么?不愿意?不愿意你就骂我就是了,别担心将我骂跑了。我不会跑的。”
淳于冉却没有被逗笑,也没有害羞,或是生气,只是仍然忙着为他收拾衣物、瓶瓶罐罐之类的,一边收拾,一边淡淡道,“袭阳关开春后,气候最是多变,乍暖还寒,容易着凉,所以一定要注意增减衣裳,千万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一回事儿,等到以后熬不住了,才后悔就晚了。另外,我给你带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当然,如果可以,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但如果不小心伤着了,千万不要逞能,一定要赶快处理,不要拖严重了。还有……”
絮絮叨叨着,转过头来,话音却是戛然而止。
韩铮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近在咫尺,她一转过身来,鼻尖便几乎撞到他的胸膛,鼻端盈入的全是属于他的气息。
即便是在那日他们相约逛灯会时,也从未靠得这么近过。
只是,淳于冉现在的心境,却委实生不出什么害羞的心思。
木然间,韩铮已经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拥进了怀里。“你这么好,我都不想走了,或者干脆将你绑了,一并带去袭阳关好了。你说呢?”
淳于冉没法回答他,只觉得眼中有些潮热,她没有扭扭捏捏,而是,同样伸出了手,回抱住他。
韩铮只是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念,满溢的情感已经难以自持,他只想抱一抱她,哪怕明知唐突,明知她可能会因为害羞而恼了他,他也顾不得了。他甚至已经做好被推开,甚至被暴打的准备了,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淳于冉没有推开他,非但没有推开他,她甚至回应了他。
这……这……韩铮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沸腾,满心欢悦的泡泡几乎要将心房胀破,“你这么舍不得我,干脆我真将你一并打包,偷偷带走好了?”
“好啊!”他是说笑,却听得淳于冉很是爽快地应了。
韩铮惊住,愣住,将她从怀里推开,目光如炬,深深凝望住她,“你说真的?”她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啊!难不成,陷入爱恋的女子都会如她这般,行事与平日大相径庭么?还是说……她当真十分舍不得他,这才失了态。
“自然是真的。”淳于冉在他怀中仰头,四目相对,眼眸如星,她此时竟微微笑了起来,她难得笑,每一次笑,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是让韩铮惊艳非常,这一回,也不例外。韩铮只觉得面前似是刹那间的春花烂漫,美得让他心神恍惚,一时间,竟都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
愣愣道了一声,“啊?”
那模样,有些蠢,但蠢得可爱,让淳于冉都不由弯了弯嘴角,对上他发直的眼,又重复道,“我说,是真的。你若敢带我走,我便敢跟你走!”
韩铮这回倒是听明白了,心里不是不动容,但动容过后,理智回笼,但却止不住他满脸的笑,“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你这么离不开我啊!平日里,原来都是装的?”笑闹了一回,他见淳于冉还是浅淡的笑,没有半分恼,不由也收了面上的笑意,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道,“别胡思乱想了,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一个袭阳关而已,你相信我,我定会守成铁桶,一只苍蝇也不让它飞进来。再说了,袭阳关离这里,也不远,总有机会见面的,嗯?”
至于刚才什么将她带走的话,他们彼此都清楚,不过是一句说笑罢了。他们都是自律的人,对自己肩负的责任和使命再清楚不过,做不来这样自私的事。
韩铮懂她,她亦知他。
所以,方才那一番话,即便是他们内心的想望,如今,也只会当成一句玩笑。
她望着他的眼,点了点头,再埋进他的胸口,掩去了眼角的泪光。
种种思虑暗转,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想将韩定涛担忧的一切和盘托出,可话到了嘴边,淳于冉突然忆及那个从未见过,但却已经让她恨之入骨的一国之君,对于韩铮来说,却是一直亲他近他疼他宠他的舅舅,有些话,终究说不出口。韩铮与她不同,她的忠,不是对东离国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对生她养她的虎威军,还有她身后的万千百姓,可韩铮,心里自然有忠,可他的忠里,只怕多少都有忠君的分量吧?
所以,话到了嘴边,她终究是说不出口,“到了袭阳关,万事小心。”
“嗯!”摩挲着她的头顶,享受着她难得的温驯与柔顺,韩铮轻轻应了一声,不愿打破这幸福的安谧。
“一定小心。”淳于冉却还是不放心。
“嗯。”
这里是温情脉脉,两心缱绻,依依惜别,与这处营帐不过隔着几丈距离的另一个营帐内,却有几人正在为事情的发展而欢喜雀跃。
“萧师兄真是神机妙算,怎么就料定冯家一传信,韩定涛这里必然会有所动作?居然将他派韩铮接替冯子霖镇守袭阳关也猜得一分不差,实在让人佩服。”身穿一身普通虎威军服的,管萧旭叫师兄的,自然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偷袭闻歌,却被顾轻涯所伤的那个姓彭的,唤作彭昌源的,萧旭的两个师弟之一,为了拍马屁,好话更是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
第176章 太巧了
可惜,他的马屁,被拍的人却不是那么受用。
萧旭轻哼一声道,“冯家在东离朝中势力不小,必然最早察觉。冯子霖虽是冯家的异类,不从文偏要从戎,但却是冯家老太太的心头肉,冯大人虽平日里总是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然不会看着他死,将他弄回去,那是迟早的事。而冯子霖这人有些小聪明,对虎威军和韩定涛又感情颇深,一旦察觉,必然会想方设法告知,韩定涛便必然会有所动作,只是,我没有料到,他竟这么干脆,便将韩铮送到了袭阳关去。”
要知道,一旦开战,袭阳关可就是首当其冲面对南夏的十五万铁军,韩铮怎么说,也是韩定涛的独子,他不可能不看重。
萧旭原本想着,透过冯家施的这一计隔山打牛,韩定涛顶多会将身边心腹抽拨一人去顶替冯子霖。或是白敬武,或是姚劲松,甚至是淳于冉,不管是哪一个,于他们都只有好处。
当然,若不是淳于冉最好。他还可利用早前散布出去的那些流言,再走一步好棋,但萧旭却从没有想过,韩定涛会舍得下韩铮去冒险。这么一来,倒是将他布的局打乱了。
韩定涛,究竟是洞悉了这当中的关隘,将计就计,还是无意为之?若是后一种,倒也无妨,他也大可调整一下他的布局,再作应对就是,可若是前一种……那事情,怕就要难办许多了。
“不管怎么说,萧师兄就是萧师兄,莫怪是师门的长辈们都说师兄乃是我们师兄弟中第一人了。”彭昌源还是笑呵呵拍他的马屁。
旁边的岑骏不屑地撇撇嘴角,轻哼一声,“萧师兄,如今韩铮顶替冯子霖,戍守袭阳关,可会对我们的计划有碍?”
萧旭摇了摇头,“这倒无妨。韩铮离开也好,倒也便于我们行事,只是,之前的布局,要稍作调整。如今……当务之急,是那两个人,不能让他们出来搅局。”
“这有何难?师兄不是已经有了定计?咱们这就依计行事,让他们自顾不暇就是了。”岑骏自负地挑起眉梢。
萧旭点了点头,“嗯!一切小心!切莫轻敌!”
“师兄放心!”岑骏与彭昌源皆是抱拳,沉声许诺。
闻歌与顾轻涯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正被旁人当成了挡路石,急欲除之而后快,倒还在悠哉度日,至少,闻歌是这般没心没肺的。
一大清早起来,闻歌伸着懒腰走出房门,小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儿却没有见着顾轻涯的身影,眉心刚刚颦起,边上冯娘子已经飘了过来,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可是在找顾公子?”
闻歌横她一眼,“离我远些!”人鬼殊途,她不怕她,可她靠她这么近,她也是会介意的,好伐?
“好心没好报!”冯娘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地往后退了一步,在闻歌皱眉朝她瞪过来时,她很是识相地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头顶,道,“在屋顶上呢!”
屋顶上?闻歌抬了抬头,皱眉。
“一整晚都在屋顶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儿,也不怕给冻成冰棍儿!说真的,你们真没有吵架?”冯娘子说着说着,八卦的天性又上了头,不怕死地凑上前,好奇地问道。
闻歌却是又杀气凛凛地瞪了她一眼,冯娘子立刻识相地闭嘴,缩了回去,闻歌这才收回视线,对付她,还真得凶!
将冯娘子给瞪走了,闻歌脚下一点,提气上了屋顶。
屋顶上积雪未清,闻歌又算得身轻如燕,脚尖几近无声地落在积雪之上,但哪怕如此,哪怕顾轻涯好似在发呆,但还是在她上来的那一瞬间便察觉到了,眼中精光一闪,他原本拿在手中端详的一个物件便已经被握紧在了掌心。
但即便他的动作算快的,但还是被闻歌看了个正着,她目光一闪,一边上前,一边道,“看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见我来了,还要藏,不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