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响起叩门声。
“大人,我是姣月,您在里面吗?”
是国师夫人的声音,两人对看一眼,松开了手。
国师利眼一沉,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轻轻地抚着那株梅花。像是自言自语般,“姣月,你听谁来了?你想不到吧,你逃到阴曹地府,以为能躲开本座?母债女还,本座还是找到你那个孽种了,她长得可真像你…只可惜,她终究不如你,真令本座失望。但是你别怕,本座不仅娶了她,还会给她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尊贵身份,你看着吧,你会后悔的,后悔离开本座。”
他桀桀一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的手中,夹着一朵梅花,置于鼻下闻着。突然眼露狠厉,两只手指一使劲,把花揉烂,丢在脚下。
像是阴风吹过,他已到门外。
门外的国师夫人披着红色的斗篷,被阴风扫得差得摔倒,“大人,您…果然在这,姣月一直在找您。”
“姣月找本座做什么?”
“是府里的管事,刚送来一批首饰,姣月拿不定主意,不知选哪些好。”
“这等小事,往后莫要来问本座,全留着吧。”
姣女盈盈地弯腰,像是不胜欢喜般,“姣月多谢大人。”
国师的大手按在她的头上,五指分开,形抓取之势。手指收紧几次,终是松开。这张脸,他还真舍不得。
国师夫人虽低着头,但人却危险的感知力与生俱来,她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眼见着他们走远,暗处的人不敢多停,快速撤离。出了国师府,掠过宫墙,隐约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
今日,宫里又夭折了一位皇子,排在第九的九皇子。
待重回老五的住处,两人扯下面上的黑巾。老五见七王爷脸色沉沉,先开口,“王爷,现在您是否相信某所言非虚?某说过,国师深不可测,不能轻举妄动。”
元翼默然,若不是老五引路,他根本就进不了王府。老五对国师府的布防了如指掌,是以今天他们才能进出自如。
若是他一人,只怕根本就无法进到那院子,离国师那么近。
他不愿再等上几十年,真要那般,等熬死了国师,他亦老矣,他的王妃同是如此。最重要的是,这几十年中,他们势必活得躲躲藏藏,提心吊胆。
“本王焉能不知国师的厉害,只是不知对方的底细,更不敢有所行动。今日还得多谢五爷,若非五爷,本王不可能进国师府。不知五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王爷,我们只能等待时机。”老五表情严肃,今天要不是宛月来得及时,恐怕会有一场恶战,他们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未可知。
宛月,正是国师夫人原来的闺名。
“要等到何时?五爷有何良策?”
老五摇头,良策他没有,任何计策在绝对的高手面前形同虚设。弄不死国师,所有的布置都是徒劳。
他们只有等,等最好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一击即中。
“王爷,某暂无对策,国师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简单。人人都以为国师寻仙问道,是世外高人。其实不然,前朝灭亡后,为何无人出来讨公道?不仅是国师屠了几族反对他的朝臣,更重要的是前朝臣子中,有不少是国师的人。想必这点王爷应该明白,不说边关的霍家,就是京中的世家勋贵,不乏忠于国师之人。比如说唐国公府,当初王爷被赐婚,就是唐老太君求来的圣旨。老太君是前朝大族韩家出来的,与傅府那位老夫人同是一宗。但韩家树大分枝,生出南韩北韩,唐老太君的娘家北韩后来居上,远远超过本宗的南韩。”
“那五爷觉得,国师是什么来历?”
“这个某不知道,想必天下人都不知道他是何处人氏?当年前朝灭亡,国师雷霆之势扶先帝登基,无论朝野,那么轻易就接受了改朝换代。国师的手段,绝非常人。今日之举,以后万不可再有。”
一个凭空冒出的人,能掌控整个王朝,不知在此前究竟觊觎了多久?谋划了多久?怕是许多人在心里已没把他当成一个人,而是真的问道成仙的世外高人。
老五像是想到什么,牙齿咬得咯咯响,“王爷您想不想知道,与某一起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元翼看着他,只见他没有表情的面皮抽搐着,眼里都是恨。
“王爷一定想不到,那些人先是被去势,然后饱受削皮割肉之苦,血肉剥尽而亡。是某…对不住他们,他们是受某的牵连,死得凄惨。王爷…您说,如此深仇大恨,某难道不急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有泪意,假面皮还是木木的,没有一点表情。但他的手在抖,纵使过了十几年,依然心有余悸。
“王爷,我们只能一举成功,但凡是星点的差池,都会命丧黄泉。”
元翼默然,自己何偿没有想过万一会失败。但他已不能再避,他可以不问世事,独身过一辈子。但是他的王妃不行,她的身世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不知哪天会掉下来。
“不知五爷可有家室?”
老五瞳孔一缩,料不到他会转换话题。他沉思一会,惨然一笑,“某这十几年来流落各地,无一亲朋好友,从不曾与人说过实话,亦不敢说实话。某既与王爷结为同盟,姑且算得上是朋友。也罢,前尘往事,就说予王爷听听。十八年前,某曾与人以天为证,定下终身,那女子应算是某的妻子。”
“五爷指的人莫非就是那院子的主人,国师的养女,姣月?那她现在何处,你们可曾有儿女?”
元翼问出这句话,眼睛直盯着老五,老五浑身一震,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悲切,陷入痛苦之中。
要是姣月生下了孩子,想必已有十七岁,正是韶华之龄。
“某倒没什么想隐瞒王爷的,只是某的女儿,不知在不在人世。或许她从未来过,或许她生活在某不知道的地方。所以王爷不用再怀疑某的动机,国师害死某的妻女,是某不共戴天的仇人。某此生唯一的信念,就是杀死国师,替她们还有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本王没有怀疑五爷的话,不过是今日有感而发。本王比起五爷,尚且不如几分。要真是对上国师,难有胜算。心生戚戚,恐不能自保,谈何保护别人?”
谈话到此,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不远处的柳巷中传来琴乐声,还有吵闹的欢声笑语。别人的欢喜与他们的寂寥截然不同,仿若人间与忘川。
老五垂着眼眸,十几年前,他的功力还不如现在的七王爷。自从与姣月成事后,突然功力大增。要不是国师低估他,他不可能带着姣月逃离国师府。
他一直都知道姣月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还有她那个被关着的娘。姣月的娘疯疯癫癫的,成天哭哭笑笑。她关着的地方极为隐蔽,要不是自己那时候是侍卫统领,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对于国师来说,她们母女都极有用处,不知国师养着她们,是不是用来练功的?
“王爷,我们从长计议,慢慢筹谋,某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元翼颔首,“时辰不早,本王该回去了。”
“王爷慢走。”
老五送走他,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花楼中传过来的男女笑闹声,满脸的苦涩。
他整个人突然矮下去,背佝偻着,一步一步地挪进屋子。闩好门坐在凳子上,从怀中摸出那个布包,拿出小像。小像中的女子绝色依旧,美目像是看着他,一如她生前,含情脉脉。
倾刻间,他泪流满面,把小像紧紧地贴在胸前。
“姣月,你等着我,等我杀死那人,就去与你和女儿团聚。”
第69章 国师
元翼并未急着出城,城墙虽高, 对于绝顶的高手来讲, 视如无物, 来去自如。他绕过几条街, 回了一趟王府。
安总管见到主子, 忙跟在左右。
“王爷深夜回府,可是有要事吩咐老奴?”
“你即刻命人悄悄把王妃的丫头送走,派人沿途保护。另外, 王妃病重不能起身,一律不许任何人探视。”
“老奴记下了, 还有一事,王爷容老奴禀报。王妃屋里的那位四喜姑娘, 已被王妃送回娘家。老奴听王妃的话里之意, 似乎那丫头有不主之心,一心想当姨娘。王妃心软,念主仆之情,让傅家二夫人替她寻一门富户, 送她去做姨娘。”
“此等不忠之人,留着何用?”
安总管忙低下头, “老奴立马吩咐人去办。”
“办得干净些。”
“是。”
元翼说完,转身就要出府。
“王爷, 您这就要走?”
“嗯, 府里的事, 你盯紧些。”
“老奴省得, 王爷您多加小心。”
安总管心字说完,只见自己的主子人已离开十丈开外,片刻间消失在黑夜中。他立马招来心腹,赶去傅府,务必让四喜活不到明日。
自己则去玄机院,知会三喜收拾东西,尽快安排她离开王府。
元翼走的是后门,他一出门,四下环顾,冷着声,“出来吧。”
暗处出来一个男子,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却是唐昀。
元翼把手中的剑挽个剑花,瞬间剑鞘分离,寒气逼人的剑就架在唐昀的肩上,“看来唐二公子忘记本王说过的话,本王说过,你的腿要是再乱走,本王替你打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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