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李闲刚完成最初的画展计划就听到门外传来细小的交谈声。放下手中的稿纸,还未出门,那细小的交谈声便渐渐变大,而后竟起了争执。
“……皇上……皇后……选秀……”
仅听到只个关键的词,李闲便挑起了眉。前几日新丫环们入府,凉姑和安叔特意召集了全府的下人立了规矩,这会儿谁还敢议论皇宫之事?这些人竟如此胆大,倒让她意外了。
她朝着话语声挪去,只见外头回廊拐角处坐着三四个扎着双丫鬟的丫环一手拿着女工一边扯着闲天儿,正说着话儿的正是那日新进来的一个丫环。长得很是清秀,身段窈窕,巴掌大的脸上一张巧嘴正不住吃吃笑着,也不知刚刚讲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时苓,我看你还是少说几句罢,前几日凉姑可都给咱说过了,不许非议朝廷皇宫之事呢!”
“可是外头都在讲立后的事呢!又不止咱们在讲!”
正当她的话音落下,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讲什么?”
坐着的那一排丫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吓得连忙站起身行礼。
“参见公主!”
李闲眼神落在那个名叫时苓的丫环身上,神情淡淡,道:“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时苓冷汗直冒,低垂着头不敢答话,好半天才吱吱唔唔道:“奴、奴婢知、知罪!求公主开恩!”
说着,身子完全趴在地上,不住地喊着“知罪”。李闲见她还算诚恳,便挥了挥手,让她们都起了身。
待她们站定后,才道:“这一次,我就不罚你了。若有下次,就按府里的规矩来!”
时苓连忙答应。
此事之后,李闲便将这抛到了脑后。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谢珞那里只传来几句不必挂心之类的消息,再无其他。皇宫里,李音白每日都要应付消极怠工的骁王的人。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应付礼部提出的立后之事。
如今的后宫冷冷清清,再不复当初的热闹。皇后被封西太后,软禁于勤和宫,其她没有皇子皇女的妃子一律被送至玉音庵荣养,而李音白的生母敏贵妃成了东太后。
御花园并未因先帝逝世而凋零残败,尽管是深秋时节,这里依旧花团锦簇,处处姹紫嫣红。东太后身着素色宫装,旁边跟着一位身段丰润,凤眼微挑的妇人。她正是李音白还是晋王时,后院唯一的一位侧妃廖桐,如今被封为德妃,她便帮着东太后管理后宫之事。
“这金盏菊倒是精神,一会儿你摘几支插瓶,给皇上送去。这几日,他怕是被前面那帮不听话的人烦得不行。”东太后指了指路旁金黄金黄的菊花偏头细细嘱咐着。
德妃迅速抬头扫了一眼那花,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唉,你啊,就是太闷!”东太后瞥了她一眼,摇头叹了口气,“你也跟着他一年了,怎么就不知道争取争取呢?”
德妃嘴唇动了动,最终咬了咬唇,低声道:“妾、妾也试过……”
“然后呢?”东太后瞪她一眼,“若是一种法子不行,难道不会换一种?生儿育女之事,你自己不操心谁来操心?如今可不比以前,过不了多久,皇后就要进宫了,你啊!唉!”
说到后面,又无奈地叹起了气。
这个廖桐性子极好,就是太被动胆子太小,李音白后院就她一人,跟了一年,竟什么消息也无,自己也不见着急什么的,真是让旁人担心了不少。
“皇后?”德妃抬起头,眼神里透露出了些许古怪。
“嗯。”东太后没有看她,伸出手逗弄着一支探出路上的菊花,漫不经心地欣赏着。
德妃轻咬下唇,低声细气地说道:“妾、妾见皇上近日心事颇重,似乎是对立后之事有想法。”
“哦?”东太后闻言,诧异地回头望了她一眼,眼神漆如点墨,那里头的威严让德妃忍不住低下了头。
“他如今身为一国之君了,自己的想法自然会多起来,你只需记住你自己该做的事就好,其他的事不需你操心!”
这话的口气有些重,德妃缩着脖子顶住压力连忙点头。
“好了,走了这许久,也累了,你自个儿玩吧。”
德妃忙曲膝行礼:“恭送太妃!”
待东太后离开,德妃这才缓缓起身,她那双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点点亮光,神情诡秘。
“娘娘,菊花已采摘好了。”贴身宫女低首靠近,低声道。
德妃回神,低头只瞧了一眼,伸出手随意地拨弄了几下,便神情冷淡地说:“你也要我送过去吗?”
“奴婢不敢。”早摸清她脾气的宫女连忙跪下,手中的花却不敢洒落半朵下来。
“哼!”德妃冷哼一声,“既然要送,自然不能只送这么几支,你过来。”
那宫女连忙靠近,凑了上来。德妃只在她耳旁低声嘱咐了几句后,那宫女连连点头,而后领命悄然离去。
看着宫女渐渐远去的背影,德妃嘴角轻轻勾起了一道弧形。
东太后回到太和宫后,心里一直回想着刚刚德妃所说的话,李音白是她的儿子,他心里想什么,虽不能全然了解,但也能猜个**,如今他竟有了自己的心事?
越想越不对劲后,东太后豁然起身,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宫女,低声吩咐道:“你让皇上身边的小许子过来。记住,别惊动了旁人,尤其是皇上。”
“是。”
小许子是皇帝身旁的陈公公的跟班,一般都是帮着跑跑腿之类的,知道的事虽不如陈公公细致,但也差不到哪儿去,问个事情,找他准没错。
☆、第196章 婚事
第196章婚事
东太后找过来时,李音白正打发了一批官员,脸色不是很好,沉沉如墨。
见宫殿里没有了他人,东太后缓缓从门外走进。此时空荡荡的乾政宫里,内侍们都已识趣地隐入了角落,只剩她和李音白。
“哀家倒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以前催你,你说大局未定,如今大局已定,你又要拿什么来推?”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李音白起身扶着她在软座上坐下,亲自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近来天气愈渐寒凉,您这样出来,怎么也不知道多带件外披?”
“你就别忙活了。”东太后完全不着他的套儿,拉着他就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对于皇后,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对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李音白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回道:“朕还能想什么?”
东太后太了解自己儿子了,这般模样,更是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正是因着了解这个儿子,此时再问下去,无论如何,都绝不可能问出一星半点。
想到此,她便缓了口气,白净的脸上也缓和了神情:“这事,想来你应是早有自己的打算,哀家也就不管了。”
李音白见她果然不再追问,心里亦是一松。正在这会儿,便听到她问:“对了,珞儿那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自打谢珞离开,已有一月,她自然也是知道他追骁王而去,但自他离开后便未传回任何消息。
“昨日刚收到消息,已在海边找到皇兄,只是皇兄还未妥协,还需要磨些日子。”
外界虽已传遍骁王夺位杀父之事,可他在朝中的经营许久,不可能一日两日便能拨除,所以谢珞此行目的便是将骁王活着带回京城。
“唔……”东太后眼神微转,轻轻点着头,“如此说来,倒是能赶上年后的大婚了。”
“大婚?”李音白一怔。
“怎么,你要立后就不许他成亲?”东太后笑眯眯道,“他和闲儿都定亲一年了!”
李音白脸色一沉,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东太后斜眼仔细瞧了会儿,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抿了口茶:“还有德妃,哀家听说,自你登基以来便没再召她。就算你不召见她,也该偶尔过去坐上一回两回的,再怎么说,她也算是跟着你最久的人了。”
李音白顿时厌倦地站了起来,只是他向来自制力不错,纵然此时烦闷,也没对眼前这个一心一意为着自己的生母如何,只是脸色愈发地不好看。
“母后,此事朕心里有数,母后若是无事便去后花园赏赏花便好,就不要操心这些琐事了。”
这话也算是说得比较重的了,然而东太后明白,照这般继续谈下去,那可就是老虎跟前撸毛了,便也不再多说,反正她想知道的,她想确定的,都已得到。
也就长叹了一声,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儿子,无奈道:“你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讲你!”
李音白挑眼看了看东太后,见她不过片刻而已,神情便疲惫不堪,不禁又心疼地劝道:“这些都是琐事,不值得母后去忧心,一切自有朕在,您只管享清福便是了。”
“罢罢罢,不操心不操心,你忙你的去吧!”说着,挥开他扶着自己的手,缓缓离开了。
“太后,”正拐出转角,一个微低着头的宫女急步上前,低声在东太后耳旁道,“有消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