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之前,所有人都经历了一番苦战,不论是武力值充沛的文子欺,还是老弱病残的薛常,更有自身难保还要拼死护着宋小公子的陌遥,长公主似乎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几乎动用了她手底下所有能动用的人,在诺大的长安城中展开了杀戮。
然而秦未最关心的只有他媳妇,他心急火燎的一路找寻,始终没有听见她的消息,在没有看见她之前,无时无刻都是煎熬,心越来越沉,心情越来越差,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先把自己吓死。
最终找来井香的那一刻,高壮骇人的秦将军腿脚一软,差点就让人看了笑话。
“秦将军……叶娘子她……”
不等人家姑娘说完,秦未就三两步冲到内室,除了看到了血淋淋的小媳妇,还听到了一句让他当场就要吐血的话。
“好险好险,万幸万幸,娃娃差点就保不住了。”
正文 172生死权
秦未这辈子都没被什么打败过,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甚至连生死都要靠边站,然而眼下,现在,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
更可恨的是,那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郎中还一本正经的捻着胡子,表情欠揍,不知所云,要不是她媳妇现在情况不明,他一定会揍的他爹娘不认。
但无论如何,他对方才的那句话都感到消化吃力,野郎中说的娃娃是指宋小公子吧,嗯,他没事就好,不然文子欺又要发疯了,他已经不能更疯,再疯下去,他大概也要跟着疯了。
野郎中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着:“夫人你身体强健,此乃万幸之本,本是万无一失的胎相,如今却受了大创,需要好生保胎才是,老朽给你开几副药,务必要按时按量喝。”
叶长安没有昏迷,郎中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当然震惊程度不比秦将军少,不过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她跟秦将军的娃娃没有来的太迟,更庆幸他还好好地。
“秦将军。”叶长安虚弱的抬起手,嘴角含着笑,“你是傻了嘛?”
秦未跪下来握住她的手,拿不定主意是该先抱她还是先亲她还是像往常似的骂她两句,惊魂未定无从下手,只好干吞了两口口水。
“劳烦你先出去一下。”
这话是秦将军对郎中下的命令,只可惜老郎中未能领会,继续喋喋不休的碍人眼,这位可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医者,根本不是某人以为的什么野郎中,从来都是受人敬重的待遇,一时反应不过来纯属正常。
毕竟这位夫人身上的伤还没处理,他话也没交代完,谁走都轮不上他,倒是这个没有礼貌的郎君该走才是。
“劳烦您先出去一下。”
秦未再次尊敬的提醒了一次,天知道这应该是秦将军最后的耐心了,只可惜郎中仍旧没有领会,并且对他的话提出了质疑。
“这位夫人受伤严重,伤口也未及处理,她如今有了身子并且胎相不稳,老朽无论如何都要尽到责任。”
秦未此刻只想骂娘,不是都说完了吗,他媳妇有了他的娃娃,胎相不稳但是万幸保住了,身上的伤他也看见了,他媳妇也不是伤了一次,比这更严重的时候也有,他都没有咋咋唬唬的,你这破野郎中絮叨甚!
伤口他会处理,保胎药也会亲自喂给她喝,他不明白郎中还有什么待在这里碍眼的必要。
于是秦将军动用了下辈子的耐心,最后提醒了一句,“请您,先出去一下。”
老郎中应该是从来没遇上过这么没眼色的郎君,哪个郎君听闻自己媳妇有了娃娃不是好话说尽,然后再包个红包,千恩万谢的把他供若上宾,这位居然请他走?
他脑子不是坏了吧!
秦将军脑子没坏,就是有点转不过弯,叶长安见秦将军耐心即将告罄,好心的感谢了一下郎中,“谢谢您的告诫,我都记住了,会按时吃药的,身上的伤有我夫君处理就好了,有劳您跑一趟。”
老郎中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碍眼了,于是悻悻然的提着医药箱走了,外头的两个姑娘塞了好些银钱,以示抱歉。
外头还打的热火朝天,宋小公子也不知道找没找到,但秦未现在什么都不想过问,他埋在他媳妇怀里好半晌才缓过神儿,后知后觉的体会到了即将当爹的一点喜悦。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没有奢求过的,他过惯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别说成亲生子,连能不能好好的活着都无法确定,万幸上天赐给他一个媳妇,他还没能消化这份意想不到的喜悦,紧接着天上又掉下个娃娃砸到了他头上。
秦将军一把年纪才体会到一点人生乐趣,媳妇娃娃一股脑砸下来,砸的他头晕脑胀欣喜若狂。
“长安,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很疼吗?”
他现在其实挺想把他媳妇往天上抛两下,不然转几圈也行,这样手足无措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他总想发泄点什么出来。
叶长安笑着,“没事我不疼,就是挺累的,歇一会就好了,你快去看看薛大哥他怎么样了,要不是他来救我,我跟娃娃都要遭罪了,还有宋小公子,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媳妇。”秦未打断他,“他们都有人救,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只想看着你。”
被她这么一提,秦未终于想起了外头的血腥,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在不舒服的情况下还殊死搏命的,若不是薛常及时赶到,若不是两个姑娘把她带回来,他现在是不是就在另一场深渊中了呢?
他不敢想了。
痛定思痛的秦将军才不管什么因果报应,他现在连屠城的心都有,长公主这样算计他的身边人,他一定会让她跟她的人一起陪葬。
不,他不要她立时就死了,他会一样样夺走她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包括权利包括骄傲,他会让她一步步走向绝望,然后生不如死。
极度愤怒的秦将军,没有因为自己有了娃娃而表现出任何心慈手软的迹象,下了死命令诛杀所有人,长安城一时间满是血腥。
长公主府上更加不平静,诺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杀戮,尸体堆了不计其数,秦未带来的人正在屠杀公主府,遵循着秦将军的命令,一个不留。
陌遥倒在血泊中,西周都是尸体,她仅有的一点意识都在怀里的宋小公子身上,这孩子安静的让人心慌,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受了伤,陌遥除了紧紧抱住他,什么也不能做。
在救兵来之前,她独自支撑了许久,从身上中了第一刀开始便无所畏惧了,渐渐的失去痛觉,无论中多少箭挨多少刀都只有麻木,是求生的本能支撑她到现在。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这样想着,陌遥慢慢失去意识,直到被领队的贺添带走,她都没有醒来。
长公主殿内更是闹的不像样,从陌遥逃跑开始,她就各种气急败坏,若非自己不善武力,恨不得亲手去杀了陌遥,更别提后来公主府被人包围,府里的护卫被一个个杀死,她从震惊到慌乱,再到无计可施,极怒让她失去理智。
秦未不杀她,但是会杀光她身边的所有人,这对她无疑是凌迟一样的折磨,长安城中大概没有人能来支援她,赵呈稚?郑家杨家?她一个都不能确定,她出不去,别人进不来,秦将军已经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秦白渊!”长公主嘶吼着掀了桌子,一脚踹倒了跪在地上的颜卿,尤嫌不够,搬了一只花瓷瓶就要往地上砸,丝毫没有顾忌倒在地上的颜卿。
颜卿眼看着躲闪不及,只好抱着头蜷缩在地,但花瓷瓶几乎就是贴着他落地,花瓶炸裂的一瞬间,他只觉着像是有无数小刀片划在身上,疼的浑身发抖。
颜卿这辈子最怕疼,最怕遭罪,偏偏他遭受的就只有这些,他觉得上天不公,他没有做错过什么,除了贪生怕死了些,他没有干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明明跟叶长安他们是一样的人,却比他们活的低贱。
他以为虔心伺候了长公主就能换来前途,然而最终得到的就只有这些,颜卿觉得自己窝囊,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为什么要被女人这样踩在脚底下。
长公主可能只为了找个出气筒,对着屋里唯一的一个活物,也就是颜卿,不停的打骂,甚至还撕碎了他的衣裳,有什么东西都会砸在他身上。
颜卿不想被打死,他哆嗦着从里衣内掏出了小药瓶,几经犹豫后忽然心一横,闭着眼就把药瓶里的药粉洒了出去,他可能是害怕到了极点,半天不敢睁开眼,也不确定药粉洒去了哪里,但是落在身上的打骂停止了。
那药粉是吕二口给他防身用的,说如果遭人胁迫的时候可以自保,他虽然收下了,但从来没想过要用,因为他不敢。
方才求生的本能让他别无选择,但是药粉洒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他不确定是不是更加激怒了她,因为长公主忽然没了声响,这让他非常惊恐。
终于颜卿壮着胆子睁开眼,想要一探究竟,而眼前所见却让他一阵毛骨悚然,长公主蜷缩在地,眼睛惊悚的睁着,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疼痛难忍,两双手举在面前,迟迟不敢触碰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