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安狠狠瞪着后来的康怀义,几乎在一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事,她再次看向那个叫葛荣的人,原来他是叫葛荣吗?
……
文子欺这边的情况亦不顺利,这群衙役果然是指望不上,即便有勇猛杀敌的心,也没有跟柔然人抗争的身体,他们疏于训练,空有架势没有气力,几乎是对上就完蛋,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死了大半。
文子欺巧妇难为,只好亲自上阵,他派人堵住城门,城墙上也安排了人镇守,一旦发现柔然人攻城,便往城下投石,而他自己则要尽可能的斩杀混进城的柔然人。
文子欺好日子过了两年,筋骨都快要伸展不开了,当然他也没打过如此窝囊的仗,手下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冲锋上阵。
“你们城中可有连通城外的水渠?”他抓了一个衙役来询问。
“倒是有一个,不过不太可能……”
“不过个屁,找几个伶俐点的去守着!”
文子欺跟这些个废物蛋简直无法沟通,直接下了死命令,也幸而他及时想到,差一点就出了大事。
这之前一刻,有两个贼头贼脑的小崽子靠近了连通城外的水渠,正是打城外赶回来的孔小刀跟吕二口,他们俩个好容易躲开围城的柔然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里,尤其是吕二口,两条粗短腿险些跑断,而孔小刀两日未进食,同样是强撑到这里的。
“刀哥,这里真能进城吗?”吕二口一屁股蹲在地上,对着深渠望而生叹,他不会水啊,这不是要他命吗,何况这么冷的天,下去还能活着出来吗?
孔小刀之所以知晓这里能进城,全赖叶长安之前跟他提过,其实他心里也发毛,并不知道能否顺利游过去。
“走吧呆子,除了这里我们没有第二种选择,还是你觉的城门比较容易进一些?”
城门口现在全是柔然人,过去跟进了狼群无甚区别,吕二口几经斗争,还是无法抗争要跳渠的命运。
然而就在吕二口好容易下定决心要往下跳的时候,忽然有一小队柔然人出现,他们正是跟踪二人找到这里来的,可怜两个小崽子自以为十分谨慎的甩开了他们,但是终究稚嫩,不仅自己没有跑掉,还暴露了一个可以进城的路线。
孔小刀立时警钟大作,他身上的刀被收走,此时唯有赤手空拳,这一小队柔然人约摸七八个,但是个个比他高出大半个脑袋,想要在他们手下取胜似乎很难。
“二口,你先走,去找人守住水渠,快!”
吕二口简直想哭的心都有了,他知道自己动手不灵光,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孔小刀去送死,简直比让他跳进凉水里还难受,可眼下别无选择,如果他们俩个都交代在这,那这些柔然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城,而城中一点防备都没有。
吕二口看着已经跟柔然人交手的孔小刀,大吼一声,埋头冲了上去,“小刀哥你去,这帮蛮子交给我,我不会水,会误事的!”
这傻子居然真的冲来,孔小刀暗道该死,就他那两下子,都不够人家玩的,可是这小子不会水,下去恐怕也是个死,罢了,索性就赌一把。
吕二口误打误撞的撞倒了一个柔然人,孔小刀扑过去,趁机夺了他手里的刀,当他刺破他喉咙的时候,手本能的哆嗦一下,他强压下第一次杀人带来的不适,心知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如果这些柔然人不死,常乐县的百姓就会死,他们没有选择。
然而这一下之后,便彻底惹怒了柔然人,也同样被人看出来他们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其实就是两个甚事不懂的小娃娃,连杀人都会哆嗦。
柔然人不顾一切的朝他们俩杀过来,吕二口那一瞬间心都吓停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想的就是等死,可是忽然间,孔小刀冲在他身前,狠狠把他推进水里。
孔小刀提刀砍倒离之最近的一个柔然人,然后跟在吕二口之后跳下水渠,死命拉住吕二口,拼了命的往城内游。
身后不断有柔然人跟着跳下来,孔小刀不敢回头,手里还拖着一个胖子,对他而言非常吃力,他长这么大都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困境,可是想到城中的百姓,想到下落不明的叶老大,还有自己的家人,孔小刀又蓄满了力量。
不管怎样,他们都要尽力活着。
渠水冷的刺骨,孔小刀的腿开始抽筋,二口小胖不会憋气,下水这么久早就耗干了气息,在身后不安的挣扎,这样以来,便更加重了孔小刀本身的负担,一切都沉重不可量,前方狭窄的通道口就那样近在咫尺,可对于分毫必争的逃命者而言,却又那样漫长。
正文 014不要命
有三五个县衙役守在水渠旁,在他们看来,这条水渠既窄且深,想要从这里进城是件很难的事,何况天儿这样冷,能下水的都是英雄,所以他们认为文子欺纯粹是想太多。
是以当水下传来挣扎声音的时候,衙役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水渠里有人,不是我听错了吧?”
“还真叫那位东都来的上官猜中了不成!”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各自都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但水下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且不断在向他们靠近,听上去人数还不少。
“是真的有人!不好,柔然人进城了,快,去找人来!”
几个衙役顿时慌了手脚,有人去喊人支援,有人提着刀等在渠边,一旦发现有人上来,立刻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孔小刀万万没想到,他九死一生的穿过狭窄渠口,好容易得见天日的时候,等着他的是又一场惊吓。
“是我是我!孔小刀!”孔小刀刚冒出头来,迎面就迎来一把大刀,魂飞魄散的又沉下去。
“孔小刀?”
“是我是我,你们会水的赶紧下来,有柔然人进城!”
孔小刀喊人下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二口小胖还被卡在渠口,一大半身子都进不来,幸得那起子柔然人水性不好,下了水的都有些自身难保,不然等他们追上来,吕二口当即就能让人家分尸成两截。
吕二口那体型,关键时候都能当沙袋堵河滩,此时简直无比完美的堵住了渠口,孔小刀有一瞬不那么地道的想,把他堵在这里抵挡柔然人,简直不能再合适。
下来两个衙役,连同孔小刀一起七手八脚的把吕二口拽出来,彼时距离第一个柔然人冲过来只差分毫,孔小刀手起刀落,把第一个柔然人的尸体堵在了渠口。
水渠这边有了人把守,想来柔然人不能再无所顾忌的过来,且柔然人大都不会水,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麻烦,孔小刀托着昏死过去的吕二口上岸,几乎累瘫在渠案边上。
“小刀,你们如何会在城外呢?”有相熟的衙役给他们拿来干衣裳,“你们既然逃出去了,作甚还要回来呢,常乐县已经危如累卵,怕是要完了。”
孔小刀正给吕二口按压腹中积水,听完此言顿时颓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街坊邻里的都还好吗?”
“唉……别提了,柔然人忽然攻城,我们根本猝不及防,城中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我们还未来得及家去看一眼,若不是有位东都来的上官顶着,我们怕是早就成了一盘散沙。”
孔小刀鼻子一酸,这就挣扎着要回家去看一眼,他一巴掌打在吕二口脸上,“吕胖子快给我起来呀,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子了吗,柔然人都进城了,我们都要完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内心还未坚强到可以承受一切,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满腔的酸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站起来,“那位上官在哪里,我非要去杀光这群蛮子不可。”
如果有可能的话,孔小刀很想回家里看一眼,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没办法回去,城中几乎已经被柔然人占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纵使有所向睥睨之能,也不可能穿过这重重险阻。还有那位东都来的上官,看上去无能的很,居然也拦住他的去路,他们凭什么都拦住他呢,满腔愤怒的少年并不能明白。
“果然是初生牛犊啊。”文子欺累成了孙子,无限感慨的看着想要上天入地的小崽子,“你要想去喂柔然人的刀,我保证不拦着,牵挂家人嘛都能理解的,去吧去吧……”
孔小刀死死握住手里的钢刀,眼里的愤怒随时都能聚成一把小飞刀,然后直接在文子欺身上戳个洞,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此刻宁愿死在柔然人的刀下,也绝不能认命的等在这里,然后听见亲人死去的消息。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冲向城中,不顾任何人的劝阻。
文子欺才不会在一根筋的傻子身上浪费时间,年轻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撞着撞着就学会转弯了,如果那小子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其实文子欺现在比谁都想撂挑子撒手,若非记挂薛六那个蠢货,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那家伙命大,不会这样容易就挂了吧?
一刻过后,薛六领了一波人聚集到城门口,皆是他路上救下的百姓,其中就有挨了好几刀的孔小刀,以及花容已失色的张知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