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爱上同一个男人,或许她她们二人之间,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临行声起,灿烂的骄阳下,高珩匹马前进的挺拔身影逆着光渐行渐远,最终变成模糊的一点,消失在程金枝颤动眉睫之下的,那满是依恋的眼眸中。
“金枝,三哥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食言,你就放心吧。”
见程金枝仍旧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高勋便走上前来好声安慰了一句,
而程金枝闻言朝着他牵强一笑,眼波流转间,当目光接触到同样在看他的程衍时,却骤然收紧了瞳孔。
沉吟片刻之后,突然眸光凌厉地开口道。
“晋王殿下,你和我一样,迫切希望你三哥能平安归来,可心里却一定也希望有些人,永远都别回来吧?”
听着程金枝这番语气低沉却又意味深长的话语,高勋先是面带不解地眸光一闪,继而很快就心领神会地睁大了眼睛。
“金枝,你说的...该不会是......”
第四百九十六章 风雨未息
转眼间,距离高珩出征西北已有整整一月。
幸得他出师首战便一鸣惊人,凭借出色的计谋和相对充足的兵力,联同陈复手下的赤羽军步步紧逼,暂时化解了原本岌岌可危的局势。
加之三天前又刚刚收到他亲笔所写的家书,程金枝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她还是会独自坐在窗前,凝望着天际那轮看尽人世间离合悲欢的明月,一动相思,便久久难以入眠。
而她所最担心的太子一方,最近像是突然间销声匿迹似的,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只是程金枝很清楚,这对母子阴险狡诈,绝不会就此收手。这种不合常理的风平浪静,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心有不安,却又无从下手。
犹如暴风雨前,那迷惑人心的宁静。
“既然怀王殿下你已经把如此重要的证物交给他,按理说应该有动静了,可为何直到现在,还是迟迟没有一点消息?”
盛夏的午后,程金枝神情忧虑地坐在画屏前,抬手随意拨弄了几口手中的冰镇桂圆汤,随即放下汤匙,拖着腮帮子皱起了秀眉。
“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而坐在对面高琦闻言也绷紧脸色叹了口气,眼角流下了一丝疑惑不解的神采。
“我记得,当时父皇看了那支发簪和信条确实很震惊,还勒令我绝不能将此事向外人透露半分,只是…我一向最不了解父皇的心思,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总觉得,你父皇还是不够信任我们。”
程金枝加深眸色,容色严峻地道出这句话,转而陷入了一阵心绪沉重思索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在如今可谓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按照周帝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个性,没理由明知道太子并非自己亲生骨肉,却还是像若无其事般纵容至今。
又或者,一直以来,根本就有人在背后竭力阻挠这一切,以致周帝心生动摇与猜忌之意。
而这个人,一定是经常出没于宫中,并且相对为周帝所信任的人。
只是,这深宫之中素来,风云变幻,气象万千,即便在四处安插眼线,却也不能时时掌握到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更何况,还是那些不露痕迹,有意隐藏自己的人。
在程金枝的认知里,首当其冲,自然会想到随时有机会接触到周帝的赵皇后。
可转念一想,赵皇后之前就已经因为太子被罚一事,在周帝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如今又牵扯到当朝储君的身世,她心中有鬼,作为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应该不会笨到如此光明正大地跑到周帝面前去搬弄是非,自我暴露。
再者,周帝即使有偏袒之心,可此事事关大周江山命脉,他并非昏庸之人,应该不会轻易去相信这个女人的片面之词。
那除此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为太子所用,盘踞潜伏在这母子身边的人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父皇信任的人,应该只有他自己吧?”
高琦冷冷一笑,素来恬静谦和的脸庞,此刻却浮现出了一抹与平素不相称的怨恨之意。
在得知当年关于景嫔的真相以后,在他心底深处虽然最痛恨皇后,却也会责怪周帝当初只一味相信那对母子的狠与心决绝。
正因如此,才会使得自己误会母亲多年,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狱中忍辱偷生十多年,最后遭奸人所害,含冤莫白,他却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只能先到此为止,如果再对这件事纠缠不休,未免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程金枝从纷扰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高琦,心里除了那种时时相伴的担忧之外,还满是一股不甘心的意味。
“王嫂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嗯...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当下无论是谣言,还是景嫔娘娘留下的东西,我们都已经想方设法让咱们这位陛下疑心深种。可是光起疑心是不够的,剩下的,就只能暗中进行,否则会让他老人家觉得,我们是在针对太子,有意陷害。”
程金枝说着心情郁闷地扯了扯嘴角,开始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皇后身边的那些可疑之人。
不置可否,她第一个便想到了程衍,然而从程衍出发,第二个想到的人,却是程煊。
而此时的程府之内,程衍正好因为公事而不在府中,就连贴身侍从也跟着一同出了远门。
在通向后院书房的花径上,程煊像平常一样做出闲庭信步之态,步履悠闲地步入了程衍书房所在的庭院之中。
在看到门上紧锁的锁扣之后,先是眸光一紧,随即调转脸色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白天的就把房门锁的这么紧,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
程煊皱起眉头兀自想着,确定四面无人之后,这才加紧步伐迈上石阶,对着门锁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形状细长的,类似于铁丝弯钩的东西。
他身为贵族子弟,当然不精通这些外人眼中的“旁门左道”,可好在交友甚广,这其中也不乏各怀绝技的奇人异士。
这把号称能开遍天下所有锁扣的“万能钥匙”,便是从其中一位友人手中所得。
程煊将钥匙插入锁孔中,有些紧张地试着转动了两下,在听得一声关节被触动的声音之后,终于将锁扣顺利开启。
见计划顺利完成第一步,他先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动作麻利地将钥匙收好快速推开房门,飞身闪入了书房之中。
程衍的书房可以说是整个靖国公府的禁区,平时他如若不在房中,即便是身为女主人的张氏,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也不能随便入内。
更别说如今偷偷摸摸潜进来的程煊了。
一旦被发现,绝不只是像从前单单被责骂那样简单。
所以,他才会事先观察多次,刻意等到程衍出远门的时候才有所行动。
然而,望着满屋的藏书和文献,再加上做贼心虚的紧张感,让他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一时间却有些无从下手。
第四百九十七章 父子离心
“大哥,如果你不想让他一错再错,不想看到整个程家一朝倾覆,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那日,在那处废弃的旧屋中,程金枝站在日光明晦交界的阴影处,道出了这句掷地有声的话。
“什么忙?只要是我这个大哥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程煊从刺耳的真相中回过神来,虽然胸口气息仍旧因为震惊和气愤而起伏不定,可说出的话中还是透着几分坚定之意。
“我希望,你能帮我尽可能找出所有能够证明他与太子合谋的罪证。只有我们手中握有能够牵制他的命脉,才能让他就此收手,回头是岸,才可以在他没有最终酿成大错之前,保住整个程家。”
程金枝从墙边一处积满灰尘的立柜上移回视线,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程煊,神色严峻。
“自古夺嫡之争,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太子此刻还没有被废,可这些日子以来,外头的谣言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而我可以我告诉你,这一切都并非空穴来风。殿下仁慈,即便登上皇位,也不会弑杀手足兄弟,排除异己。可当今陛下并非昏庸之人,一旦证实太子并非皇室血统,除了严惩太子和皇后以外,必然会迁怒于他身后的一众党羽。就算那个老头子自以为得隐藏得再好,可你觉得,按照太子的个性,不会找他的同党垫背吗?”
“唉,这个老头子,真是糊涂!太子作恶多端,他这么做岂非助纣为虐?”
程煊说着抬手重重地拍向了身旁的门框,眼中溢满了愤慨的无奈之色,沉吟片刻,目光这才渐转柔和。
“可金枝,他明知道你是燕王妃,却还要帮着太子对付燕王殿下,还有这个家...你受了这么多苦,如今为何还要……”
“这个家,我确实一点也不想帮,有些事情即使过去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